周停樾起身直视她:“所以臣只说让陛下纳后宫稳定民心,而非绵延后嗣。陛下年富力强,自然无需着急身后事,只是登基三年尚无后宫之主,引人弹劾,也落想要复立男尊皇朝之士口舌。”
“陛下三年内还可称孝心为大,丝毫不敢逾矩;如今确该广纳后宫,既为拉拢人心,也可堵住有心人之口。”
段璟瑜不满:“你既说了是有心人,有心便有口,难道我纳了后宫,便可堵住他们喋喋不休的嘴?”
周停樾再拜:“陛下三思。”
“陛下若担心后宫混入有心之人,又不愿为此分神,臣愿竭尽所能替陛下分忧,亲自挑选合适的士族青俊拟位入宫。”
“待到入宫,臣会差人让他们按时服用避子汤药,直到朝廷稳定,陛下有余力生产之时。”
段璟瑜冷哼一声:“你倒是想的周到,不愧是朕最看好的左相大人。”
二人一坐一立,一左一右位于偌大的书房内,一个把玩镇纸,一个垂首叩拜,都看不见彼此的神色。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周停樾恭敬道,“更是臣的本分。”
段璟瑜把镇纸往桌上一丢,沉闷的声音带来短暂的不宁静,又终于归于沉默。
打破沉默的却是一道比宫女通传更快的少年声音。
“皇姐!”
段璟翎一身翩翩白袍现于门槛处,他容颜如玉,气质温润,更有一双明亮清澈的漆黑眼睛,仿若星光闪烁的黑色夜空,一看便是一个被爱意滋养长大又教养极好的端方少年郎。
他是女皇最小的儿子,如今也已临近及冠之年。先皇死后,他作为嫡子被不少人撺掇着争位,却志不在此,更是倾佩段璟瑜的壮志与能力,帮了她不少忙。
被封为景王之后,始终不愿入仕,乐意当个清闲王爷,此时也是刚从江南游历归来,还带回了礼物。
“皇姐,我好想你!”
他差后面气喘吁吁跟上的小厮放下从江南一路带回来的早春梨花,命他们下去,这才看见周停樾,忙和他互相问好。
“你倒是有雅兴。”段璟瑜嗅着他带回来的梨花浅笑,“也有闲情。”
梨花是母皇最爱的花,也是母皇父皇的定情花,从小他们便在梨花树下长大。不过京中寒冷,春日方至,梨花还要再等个把月才开,江南气候温暖,倒开的很早。
段璟翎从小受宠,嘴巴也甜:“都是皇姐日夜辛苦勤政,为我们创造好条件,才能让我这个弟弟这么悠哉乐哉!”
这样的话唯独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半分谄媚之气。段璟瑜心里安慰,在这皇室中生存、夺位,她与许多骨肉至亲互相残害过,却从未与璟翎为敌。
长辈接连病故,胞兄谋反不成被她锁于暗牢,其余庶子庶女也被打发走,如今这京中,也只剩下她们这一对亲人了。
“听到你这么说话,为姐便高兴,再苦也值得。”段璟瑜心情好,笑呵呵的,斜睨了一眼旁边不苟言笑的周停樾,“不像周相呵,张嘴便讨人嫌地催婚事,和那群老大臣们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