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页

多年习惯,钟法时常感慨,都说做了进士是出人头地,可就这几个钱,只够吃喝而已。

他很快动起了歪心思。

正好,有落第同窗是明州刺史雪承的独子。明州有盐湖,盐铁国家专营,若能从中捞一笔,只要一小笔,一小笔就够他不知道多少年的俸禄。

起初,雪承这个老古板还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亲儿子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才终于应承下来。

后来他胃口越来越大,无意中被揭发,幸好抓到得是雪承。他一向谨慎,书信联络都用左手写就,寻常人不会认出他的字迹。

他用独子威胁雪承,只要他认下全部罪过,不把他交代出来,儿孙他都会帮他保全。

如果把他供出来,那可不只是死雪承一个的事情了。

毫无疑问,那老头信了。

那位多次科举失败的同窗活下来了,人却疯了,他明明也参与了那件事,却把自己从中摘了出去,固执地认为,是当时的大理寺少卿柴原,为了官名害死他父亲,还一直给儿子也灌输这个思想。

他也不是一直疯着,有时候会清醒过来。他还不如疯着,疯得时候还有种报仇雪恨的冲劲,不疯得时候倒像是一颗干枯的老树,失去了所有生机。

钟法有过杀他的想法,一个疯子,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他还没动手,人就先一步死了,妻女失散,只留下一个薛宴,满脸尊敬地看着他,比看真正的父亲更孺慕。

钟法觉得有趣,他曾经也这么看过一个人,可惜那个人弃他如敝履,从不拿正眼瞧他,总是淡淡地扫一眼他苦练的字,然后无波澜地评价,“匠气太重,世俗太甚。”

可笑,他为什么学写字?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什么要学写字?

钟法起了心思,故意将这孩子养大,助他入朝堂,让他成为自己手里的利刃。

当年的柴原也并不无辜,收了他不少钱,多可笑,三十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东市白虎一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施加威胁他也绝不肯视若无睹。

雪已经沾染了污泥,还能恢复洁白的样子吗?

钟法摇摇头,他不知道,因为他本就不是白雪。

他只是略加抱怨几句,薛宴这傻小子就心甘情愿地去当他的马前卒,要替他杀掉柴原,也是为他全家报仇雪恨。

钟法和柴原的牵扯,可不止是明州走私案一件事。柴原一直同他划清界限,但有些事情做过了,难道就真的能全然抹去痕迹吗?

柴原现在位列九卿,是发达了,想当他的清官,不再接触那些腌臜事情,他想如愿,做梦!

第25章 撑腰

薛宴整个人麻木了,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谁会能想到,视之如父的人原来才是他真正的仇人。

而他一直以为,蒙受不白之冤,无辜死亡的祖父和父亲,居然真的是咎由自取。

仁义礼智在他的脑子里不断拉扯,那根弦已经马上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