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空忽然闭目,他捏紧佛珠,哑声开口,“贫僧听闻永照公主办女塾之事,此乃大善,佛亦喜之。”
沈方骤然起身,当即变了脸色。
一刻钟后,这个消息传到尚书府,礼部尚书猛地掀翻桌子,茶盏轰然碎开。
……
临近午时,讲学结束。
众人离去后,明悟独自走上台阶,他望着双眸半阖的师弟,面色复杂,“师弟,佛不预政,你不该说那句话。”
突然出现的男子,有关开女塾的传闻……明悟虽然不懂政事,但也隐约感受到几方势力角逐。
下山之前,方丈曾特意嘱咐,他们下山只为传道,不可干预政事。这也是为何,师弟前几年拒绝国师一职。
蕴空慢条斯理整理经卷,修长手指抚平纸间褶皱,他声音冷淡却坚定,“这是正确的事。”
明悟犹有迟疑,“可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蕴空明白。
大申僧人已有十万之多,僧团逐渐壮大,于他们是好事,于天子却是坏事。
哪个皇帝都不愿他的国土之上,有数十万人坚定地信奉他人。
他们并非不想预政,而是不能预政。
蕴空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轻轻摇头,冷淡道,“我以一切行无常故,一切诸行变易法故,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修行皆苦,若因惧怕就不去做,那我们修佛有何用?”
许久过后,明悟开口,声音几不可闻,“师弟,我们现在做的选择,真是正确的么?”
他们避于山间,不理朝政,不问人事,整日埋头诵经。皇帝向他们伸出橄榄枝,他们却不敢应下。
因为他们不知,这样做对佛教、对世人,是好还是坏。
明悟也曾想过,在佛经中寻求答案。
但他找不到。
佛教传至中土百余年,可迄今为止,戒律、佛法依然没有形成完备的体系,很多问题讨论到后来,都没有答案,他们似乎陷入某种瓶颈。
真的没有办法么?真的只能等天竺僧人来传经解惑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
蕴空过去也不知道,但这次下山之后,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而且那答案愈发清晰……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不如不提。
明悟叹口气,很快换了话题,“我听明知说,你已经数夜未曾好好安眠,是因为思考此事么?”
明知告诉他,蕴空师兄已经几夜未睡,整夜诵经,最多在天亮之前,回房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