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伤员现在干不了重活儿和累活儿,还好吃好喝地被养在教堂里休养,这样的日子虽然像是住在了天堂一样美好,但他们几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心里也很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有一天因为无法干活儿创造价值而被老爷赶出去,为此他们三个病人每天都争先恐后地在教堂里找力所能及的活儿干,打扫、洗碗、收拾东西、看着孩子别乱跑……
“奥克、西蒙、库特,午安。你们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乔里让珍妮他们各自回教堂内部洗漱休息,自己则走到前院,让奥克他们几个停下手上的干活儿,又挨个儿给他们把脉问诊,“你们身体还没有大好,不用着急干活儿,累了就多歇一歇。”
乔里心里虽然知道说了他们也不会听,但他还是劝说他们,尤其是西蒙跟库特这两位老人,内里亏损得很厉害,再劳累的话,可能就活不了几天了,乔里都打算安排他们两个在教堂看大门,当个慢悠悠的退休大爷,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
“没事,乔里老爷,我们不累,身体也很舒服。”五十多岁的老西蒙,皱纹满脸,说话都喘着气,但还是很坚持给自己找些事情干。
他知道乔里老爷仁慈,愿意养着他和库特两个老家伙,也知道他应该是得了累病,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明天就醒不来了,但他们还是不愿意就什么都不干,就这样让乔里老爷养着他们这两个等死的老家伙,更不愿意让乔里老爷难做,免得其他老村民对他们得到的优待有所不满,继而怪上乔里老爷这么好的人身上。
“你们晚饭都吃的什么?都吃完了吗?”乔里不是不知道今天饭堂的伙食是什么菜色,但他会这么问,其实是跟他们拉拉家常,好降低西蒙他们的紧张感,顺便得到他们日常的心理反馈。
一旁的库特一边喘气,一边回道:“托乔里老爷您的仁慈,我们……今晚吃的是肉丝麦粥和水煮菠菜,味道好极了、都吃光了。”他们的正餐都是跟孩子们一起吃的,都是好麦子熬的粥,青菜、鸡蛋也是经常有的,油水足足的,他们三个病人每次都把木碗舔的干干净净,都是饿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谁还会做浪费饭菜这种不被圣主饶恕的坏事儿呢?
“那就好。”乔里把他准备安排两位大爷在教堂看门的想法给说了出来,这份工作就是份养老工,当是安慰他们的,免得他们老是觉得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会被人嫌弃年老无用,也怕会被人赶出教堂自生自灭,
乔里想着,让他们在教堂当门卫每天晒晒太阳,看看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子,一来活儿悠闲,二来放松身心,三来不会怕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在这样安稳又放松的环境下,他们才会放下担忧,安心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
“是是、的,老爷,我们两个一定会好好干的,好好守着教堂大门,不会让坏人进来教堂找麻烦。”西蒙和库特高兴地咧开嘴笑道。
一旁的奥克听了乔里的话,内心十分羡慕两位爷爷,羡慕他们能留在教堂干活儿,不用再担心自己病情加重或者病好了之后,没有地方可去。
乔里老爷是一个好人,不但救了浑身都是伤的自己,还用珍贵的草药给自己治病,愿意这样养着他,给他吃好喝好——每天都有麦粥或者碗豆粥吃,卷心菜、菠菜几乎是天天都有的,时不时还有鸡蛋、肉汤加餐——这比他在当学徒的时候吃的好得多了,就是他在自己家里也是吃不饱肚子的,更没有鸡蛋吃。
奥克记得,他唯一一次吃鸡蛋还是自己被父亲送出去当学徒的前一天晚上,那个鸡蛋味道好极了,让他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没想到他来了教堂之后,时不时就有鸡蛋麦粥或是水煮蛋吃,简直就像到了天堂一样,可他毕竟不是这个村庄的依附农,等他病好了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生活。
师傅那里肯定回不去了,自己害他被赶出去艾肯村庄,又被乔里的老爷责备了一个早上,他走的时候甚至还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说,奥克波尔再也不是他的学徒了。
可家里,他也是回不去了——当初要不是父亲母亲养不活那么多孩子,他也不会被送去学手艺——虽然知道自己想赖在乔里老爷这里生活是很不好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把期待放在老爷身上,希望他能允许自己留在这里生活,哪怕只是当个干杂活的依附农,甚至是奴隶也好,只要给他一口饭吃就好,他奥克是个愿意吃苦的孩子,什么活儿都愿意干!
乔里这时也注意到了奥克满眼羡慕的眼神,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去治疗室换药,奥克紧张又高兴地点点头,拄着拐杖,腿一瘸一拐地跟着桥里离开前院,走向后院的木屋治疗室。
乔里特意放慢了脚步等他,奥克其实只比他小两岁,现在也就是个14岁的少年,不过可能因为他长期吃不饱,长得又瘦又矮,脸颊并没有多少肉,所以看起来要比实际的年纪要小个一两岁。
据说他家一共有五个孩子,他是排在第四的那个,五年前,他的父亲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把他这个儿子送去手艺人那里当学徒了。
这年头的学徒工就像是师傅的活奴隶,一旦确认了师徒关系,学徒基本上就是被师傅任打任骂,就是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的,就连家属也没有追究的权利。
乔里的确不喜欢这种畸形的学徒关系,但在这个时代,这种奴隶式的学徒契约关系几乎是这个时候“师传徒”手艺人教育的主流,他自己是可以以身作则,拒绝开启这种畸形的学徒关系,也能够给得起学徒们一份比较正常的待遇,但他暂时做不到让所有的手艺人也用他的这个标准,哪怕只是禁止师傅殴打学徒这一点,他也只能在自己治下的教堂区域内倡导禁止这种行为,别的地方,他是没有权利去禁止的。
这次他会插手把奥克给留下来,也是因为看见他被打得奄奄一息,觉得很不忍心,这让他想起了刚刚遇到达伦的时候。
那天,那个殴打学徒的石雕手艺人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还拒绝把他留在艾肯村庄里干活做事——也许在这里,这个时代,师傅殴打教训学徒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那个手艺人并没有触犯法律,可是他这样做却触犯他乔里的底线——他不会容忍这种单方面的殴打虐待发生在他的管辖区域。
乔里看得出,那位手艺人的脾气也很火爆,也许他当时心里是很不服气的,但碍于自己的牧师地位,对方只能压下脾气向小学徒奥克道歉,然后不情不愿地放了他自由。
而现在,奥克穿着一件略显得宽大的束腰外袍和一条亚麻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这些穿戴都是乔里之前看他穿得又破又烂,就找人换了一套二手的衣裤给他穿着,至于草鞋,则是他们自家的产品。
“还是老样子,奥克,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乔里在置物架上找出配好的药包粉末,加水,调成糊状后给奥克敷在受伤严重的大腿上。
乔里一边小心地敷药,一边温声问他:“我昨晚新给你的草药包,你今天有没有煮了喝?”
“有的,西蒙爷爷也帮我一起煮药。”奥克小声的说道:“我有按照您说的那样做,一包药煮三天,加三碗水煮成一碗药水,然后把它都喝下去。”
“嗯,你明天也继续煮,继续喝。”乔里拍拍长桌,“躺下来,我要给你扎针。”
“是的,乔里老爷。”奥克平躺在长桌上,有些紧张地任由乔里老爷给自己扎针,记得刚开始扎针的时候,他的肚子疼的要死,但这些天过去了,现在每次扎针,他都会感觉舒服很多,感觉肚子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