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先是大喜,又露出难色:“我早些年在市上为互市牙郎,市集上识得我的旧人原多。若是他们见到我与你走在一处,只怕……只怕……”

“只怕他们要起了疑心,说与阿嫂?”

安禄山含羞默认。我不由得笑了起来,试着挑拨道:“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阿兄豪杰勇武,有女子倾慕你,也是常事。阿嫂如此多心,委实不必。”说话时,我模仿着崔十五娘的神态,说得诚恳又乖巧,也不知自己这是在恶心谁。

安禄山道:“我有一妻一妾,已然足了。我若再纳,家中定然又要闹起来。”

我笑道:“阿兄既然怕市上的人见你我走在一处,那……我走在前面,阿兄走在后面。到时我挑好了物事,阿兄走过来,只作不识得我,抢先买下,也就是了。”

安禄山点头,果真跟着我去了市上。

……见到安禄山的第一面,是在帮他给妻子挑礼物,这简直称得上大唐奇遇记了。

我在市上挑拣了半日,没给安禄山节约预算,选中了一支贵重的玉簪。簪子雕琢精致细巧,钗头一只凤鸟展翅欲飞,鲜活无比,属于那种基本不会出错的礼物。安禄山依言买下,出了市集,才重又走到我身边。

我想了想,问道:“阿嫂姓什么?”安禄山短暂犹豫了一下,才道:“姓段。”

我在史书里看过,安禄山有原配康氏,又有一宠妾段氏。他起兵之后自立为大燕皇帝,将段氏封为皇后。那么,他说的这位“阿嫂”,原来只是他的宠妾。

而安禄山那一瞬间的迟疑,想来也是因为,他不好当着我一个女子的面,承认自己过分宠爱妾室。我笑道:“阿兄不妨请妙手匠人,在簪头下方刻一个‘段’字,她定然欢喜。”

安禄山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我素日在军营里,满眼皆是粗糙男子,全不知道该如何哄女郎家欢心,幸亏阿妹有以教我。”

“阿兄早年为互市牙郎,见的男女想来不少,怎地没有练成哄女郎家的本事?”我作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质疑道。

安禄山又笑了:“不瞒阿妹说,那时生得比现下俊俏,不须刻意,也能讨女郎家欢心。”

我强忍不适,谄媚着夸了他几句。安禄山似是被触动心弦,叹了口气:“那时……那时确有一个汉人女子钟情于我,只是胡汉迢隔,我又年轻穷困,她的父母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