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火场中待了片刻,我身上的外套便已被烤干。我大声呼喊着“王十三郎”,努力检视目光所及的一切:天色已晚,堂中又充满浓烟,虽有火焰,也很难看清一定距离之外的东西。我只得从厅堂的一侧走到另一侧,注意经过的每一寸地方。
那官员所言倒也不错,我未在堂中见到任何人影——但也未曾见到他。
他是不是喝醉了,吸进了太多浓烟,故而晕厥了?
我不停地流着眼泪。但这不是因为激动和害怕:我压根没有时间激动或害怕。这些眼泪,是被烟熏的。火场里的烟原来可以这么呛,这么浓,我以前还真不知道。
“王十三郎!”“王维!”我喊了半天,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一面屏风被火烧得倒了下来,差点倒在我身上。我险些没能闪开。
危险极了……危险极了。简直可以说是左支右绌。
然而,烧灼声哔啵作响的厅堂中,始终无人应答。
他或许早已离开,只是没人注意到?可……可我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侥幸。我走到厅堂一头,再慢慢折回,走向另外一头,细细搜索。
堂中火焰愈来愈明亮,温度也早已超过了人体能够忍受的极限……也许只是我以为的极限,我不确定,总之,我一张嘴,喉咙就被滚烫的热气填满了、烤干了。我张着嘴,但好像发不出声。黑烟更浓了,我突然很想睡觉。
哎,这样睡过去的话,很多麻烦事,就再也不存在了。
“阿妍、阿妍!”有人在某处叫我。我的脑子又清明了一点。
浓烟之中,赫然立着一个青衫身影。火太大了,我听不出他的音色,但那个身影,是我所熟悉的。我踉跄着跑了过去。
他将我连扶带抱地带出火场。逃出火场的一霎,厅堂轰然倒塌。
“我……我只道你死了。”我用力咳了半天,终于能够说话了。
“我没有死。你……你也没有死。你这痴儿,你的鬓发都灼焦了。”他说。
是我还没有彻底清醒吗?我瞧着他的脸,只觉得陌生。我又看了一会儿,甚至还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脸,这的确是他。但……但仍然很奇怪。是哪里奇怪呢?
是了。我知道了。他的幞头也歪了。
“你也有仪容不整的时候吗?”我发出一个真诚的疑问。
“有啊。”他整理好幞头,笑了,“在凉州时,你怪我待你不够诚恳,连你上门都没有倒屣相迎,如今见我如此狼狈,总不会怪我了罢?”
“不怪了。能见到你狼狈的样子,我也真是三生有幸。”我评价道,抓起他的一只手,把它贴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