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我的脸颊,低首叹道:“说来还要感谢故去的左相。我能与你厮守,多亏他割爱成全。”我想不到他竟提起李适之,有些发愣。王维又道:“他待你,也可算得上极好了。他身后凄凉,连儿子都教李右相杖杀,你心中可有愤恨?自他死后,你便不曾饮过酒。”
我怔住,说不出话。王维的目光染了酒意,却显得愈发清明笃定,如他手底的乐声一般清澈:“你是我的枕边人。你的心思,我焉能不晓得?你想为他复仇,是不是?”
“……是。”
“好,我陪你。”
我呆呆望着他。
“但……等到阿母去世,我为阿母终丧之后罢。”他说。
“好。”
“阿母尚在,我们不要惹祸,万一殃及阿母……”
“好。”
我抱紧了他。
他又弹起了琵琶。乐声悠悠流着,流过长安的春夜与冬日,流过辋川的白石与青草,一直流过了几个春夏。
第73章 清簟疏帘对坐时
天宝九载三月,他的母亲崔老夫人去世。他离朝丁忧,隐居辋川。
他居丧期间,我不好与他共同居住,只能偶尔去看一看他。
——他变得很瘦很瘦。
这一年的年底,安禄山入朝,受了无数厚赐,皇帝更命令在长安亲仁坊为他起一座宅院。春日来时,我终于设法约见了安禄山,踏进了这所宅邸。
“一别数载,阿妹愈发秀雅了。”他命仆婢端来茶果,笑道。
我拿起茶杯,饮下一口茗汤,温热茶水滚过咽喉,熨帖暖润。我举目看四周陈设,只见银平脱屏风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小玛瑙盘、金花银盆之属,安禄山身上则穿着紫细绫衣,皆是他生日时皇帝与贵妃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