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璋走到楼梯边,忽听仍坐在食案边的张献诚道:“安五兄,你可知你是如何露了形迹的么?”

他步子一顿,回头看张献诚,失笑:“确然不知。我也是昭武九姓之后,容貌有一二分胡人的样子,还以为那些蕃人部落必不起疑。”

张献诚目光灼灼,语声深沉:“安五兄低估了蕃人部落待安将军的忠心。”

安重璋上马疾驰,直到出了檀州城,仍是未敢松懈。他不能确定,张献诚一定不会追来杀他。

阿妍说过,张献诚在安史之乱中,曾经为安禄山守博陵郡,但后来还是归顺了朝廷。对于这种容易动摇的人物,哪怕、哪怕只是在他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这一回冒的险,也就值得了。

安重璋一直向南驰去。他家世代养马,坐骑自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这次骑的乃是一匹耐力极佳的突厥马,且又一夜未停,因此行路极速。到了第二日上午,已经过了蓟县。

他虽是武人,毕竟已五十岁了,骑了五个时辰的马,着实有些疲倦,便下马徐行。不多时,他见到前方有一座土台,问路人道:“那是什么?”

路人答道:“黄金台。”

安重璋心头一凛,打量了那土台几眼,自语道:“原来黄金台也不高。”当下系了马,信步上了土台。

燕昭王为延揽天下贤才,筑黄金台,千金买马骨,那是一千年前的故事了,此刻他脚下踏着的台子,的确不能算高。

黄金台上,不见黄金,唯见黄土。

他举目四望。这是个晴天,北方的燕山轮廓清晰,苍茫壮阔,横亘于绝塞之外,而西南方他看不见的地方,则是富丽如锦绣,繁华如画图的帝京。

若是有人逐鹿中原,却不爱惜这秀丽山河,不筑黄金台,不买骏马骨,只留一地血污,万民涂炭。

他又当如何?

注释:

[1]张守珪接任鄯州都督是在开元十六年,而安重璋父亲安忠敬在开元十四年去世。据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中间这一年并非空白,张志亮短暂地做过鄯州都督。不过为了行文方便,没有仔细交代。

[2]南卓《羯鼓录》:“上笑曰:‘大哥不必过虑,阿瞒自是相师。’”阿瞒既是曹操的小名,也是李隆基的小名。装作会相面的李隆基

[3]粗略来说,健儿指常住的边军(唐代后期称官健),而团结兵则是春夏时务农、秋冬时操练的百姓。详见张国刚《唐代团结兵问题辨析》,《历史研究》1996年第4期,44~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