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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自己的床榻?她是怎么回来的?

脑中念头没能成形,床幔徐徐落下,帘外烛火轻摇曳,那道模糊却亲切的幻影倏忽凑近,占据她脑海的面容陡然放大在眼前,周王的气息霎时铺天盖地。

西窗没能关严,两片梧桐叶你追我赶,掠过窗台,透过缝隙,潜入浮光掠影,停留在床边。

炉中线香已经燃尽,更深夜漏残,梅兰纹绣的床幔上依稀透出两道几近重合的人影,随烛影摇曳时起时落,时上时下,如春风拂过江南岸,百花刹那舒展,落下满地旖旎与缠绵。

烛晖撩人的床幔里,颦眉骤而拧起,眼睫微微一颤,姒云攥着被褥的手倏地用力。一滴香汗滚落,她的眼里若有迷茫,波光流转的眸子定定望着咫尺之间的容颜。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秋月太朦胧,某个刹那,她近乎以为自己窥见了周王深不见底的瞳仁之下。

一滴汗水沾了烛晖暖融,滚落他颊边,抚过她百看不厌的眉眼与侧颜。他眼里的薄雾不知何时被洗去,照着荧荧烛火,漾出从不曾示于人前的迷离与疯狂。

她仿佛化身成对方眼中的一叶孤舟,飘荡在无垠又空茫的大海上,随怒浪起伏时高时低,时起时落,长夜漫漫,不眠不休……

直至破晓时分,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浪随同第一缕晨光一并来袭,孤舟避无可避,被推涌至它从不曾抵达的至高处。

船身被怒浪裹挟,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战栗。

又过了许久,天光拂过深海,天幕渐熹微,浪潮终于渐渐平息。

芙蓉帐暖度春宵。

时近天明,姒云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一帘之隔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袂声,似乎是周王怕人惊扰,没让旁人入内伺候,只自己慌里慌张穿着朝服。

衾被间另一人的气息太过分明,酒醒大半,昨夜之事倏忽涌入脑海,姒云呼吸一滞,面颊霎时绯红。

初时只是替许姜委屈,也替自己委屈,而后孤盏遥对梧桐月,不由自主起了思乡意,然后又不知不觉吃多了酒……她怎会吃这么多酒?

姒云心里叫苦不迭。

“锵”的一声响,床幔被掀开,一缕秋光倏而洒落。

姒云浑身一僵,紧攥着衾被不敢动弹。

暗影倏忽罩落,却是换完朝服的周王不急着动身,反而落座床边,看她许久,突然俯下’身。

熟悉的气息陡然靠近,昨夜之事不由自主涌入脑海,姒云颊边生燥,下意识屏住呼吸。

“哧。”冷香拂过,周王的笑声紧贴在她耳畔响起。

姒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柔若蜻蜓点水的触碰已拂过她两靥、双眸和眉心。

如此还不够,作乱之人指腹作笔细细走过她眉眼,一路向下至鼻尖,又至丹唇,直至两靥出娇色,周王呼吸一滞,不等她出声,倏地含住她微微张开的唇。

柔软由外入内,攻城掠地,仿似在品尝世无其二的人间珍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