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程渺望着手指上沾染的猩红血色,似是突然回过了神,几步踏入房中,疯魔一般翻找起来。

他不信那魔人真能走的那般干净,真能将这九年来的所有感情一刀两断,真能如他从前所说一般,只当他程渺是个玩物!

木屋中本就乱,被程渺这般不顾后果、仿佛要掘地三尺一般的一翻,更是乱成了一锅糟。

可即便他连床柱都托起来看了几眼,却依旧没有寻见封霄阳可能留下的任何讯息。

那个前日还与他缠绵在榻上、缩在他怀里说了一夜浑话,怎么也不肯安分睡去的魔人,似乎像是从未出现在这界面之中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句临别的话也不愿留。

程渺怔怔望着眼前凌乱不堪的一切,只觉得这屋子如他现今一样,都狼狈的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封霄阳是真的走了。

九年伪装身份的感情,无数或真或假的情话,许多个缱绻的夜……这些程渺以为的情与爱,于封霄阳而言,却是连句轻飘飘的“你我再也不见”也换不来。

就好像是一场诱人沉湎的幻梦,封霄阳醒了,他程渺却出不去。

风刮的凛冽,程渺不经意间在霜落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竟是个目眦尽裂、双目赤红的疯魔模样,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扯出个苦涩不似笑容的笑。

不是早该知道的么。

那魔人一双桃花眼微微弯上些,便是个看谁都深情、看谁都带意的模样,眸底却是冷淡万分的,从不把这世间的花红草绿往心中放。

程渺本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如今看来,不过也是魔尊心中,这茫茫人海之中的过客而已。

只不过是较之那些几月便换的玩物,他程渺更招封霄阳喜欢,令他在意的时间更多些罢了。

可他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封霄阳便能将他人的真情弃若敝履,将旁人的情爱当做玩物,玩腻了便抛弃,处烦了便消失,只留下个真心待他的人,站在原地巴巴的等?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合该被抽上几根筋、拔去几条骨,拿锁子扣了,再用链子拴住,打散了那满身的浪荡,折碎了心头的旖旎,圈在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日日承受着、喘息着,眼中只看得见他一个人,也只能对他一个人表现出那些招人喜欢的姿态!

更该被折腾的昏迷又醒来,被调/教的知道疼了知道怕了,被逼出小兽般无助的姿态,被生生灌的明白这世间有人的爱他接不起、有人的情他欠不得!

程渺慢慢笑起,声音嘶哑晦暗,几乎辨不明是在笑还是在咳,披落墨发无风自动,眸色深不见底,唇角漫出一缕血丝,竟是红的近了黑色。

霜落在他手中抖出了残影,发出阵阵剑鸣,试图震醒自己状似疯魔的主人,却是毫无作用,甚至在与程渺身周紊乱灵力的争斗之中败下阵来,灵光晦暗了不少。

程渺对自己的异状浑然未觉€€€€又或者他早已察觉,却毫不在意了€€€€他笑的越发张狂,到了最后,竟似被逼入了死路的野兽嘶吼一般,喑哑又哀伤。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理智的、是淡漠的,是不大会表达出感情的,甚至于在察觉出自己对封霄阳的感情时,都下意识地以为这只是恨意经过了经年的岁月蹉跎而产生的变体,从不以为这便是那凡人口中伤人摧骨的情与爱。

直到封霄阳在他面前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句话也没留下,程渺才意识到,自己对那魔人,究竟在意到了何等地步。

或许他现在对封霄阳的情感也不该称得上是爱了,而是比爱更为浓烈的恨与抓心挠肝的占有欲,以及酸苦的悲哀与妒意。

程渺从来都知道,封霄阳心中即便是有过个什么人,也不会是自己,从前还能以“这魔人现今还在他身边”骗骗自己,如今却是骗无可骗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几乎是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程渺周身暴动的灵气便将整个木屋冲成了碎片,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仿佛还携着封霄阳身上气息的东西片片碎裂,莫名的察觉到了几丝快意,更多的却是悲哀与无力。

他可以毁了这世上所有能让他想起封霄阳的东西,可以将胸口的莲纹剜出,但他能管的住他那颗心、又能舍得下将这九年间不知是真是假的温存全部忘记么?

程渺心乱如麻,灵力不断暴走,几乎将他这些年清修所得来的根基全部摧毁,魔气从莲纹中漫出,伺机而入,却被更为凶狠的绞灭。

他眼前似是蒙了薄薄一片红雾,手中的霜落挣扎的几乎要生生将自己折断,却毫不在意,甚至有种释然般的解脱。

若那个人心中从未有他,堕落成魔又有何不可?!

那人喜欢美人,他便闭了那人的视听;那人能言善辩,他便阻了那人的唇舌;那人风流浪荡,他便让那人再没了浪荡的气力,所念所想只能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