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开春,上元殿的主事道长就报了大梁腐朽、屋顶瓦漏,但那时胶州地震,朝廷的银粮物资都拨了去、暂无盈余,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四月里。
更不巧的是,三月京中刮大风,不止宫中、整个京城的琉璃瓦都吃紧。而京郊烧瓦的几座窑子还不慎走水,闹出很大一场瓦荒。
工部好容易从江南急调了一批,偏那运货的船又不幸触礁、翻在了青州湾。
朝廷当然还是能往其他州郡上买取、调运,但雨季将至,那些瓦片就算运到了也赶不出工期,上元殿这事就这么一直被搁置。
宫中倒是还有许多空置的殿宇,能先将在上元殿中的老太妃们挪出,但€€€€上元殿内的众多先王神主却并不好搬,一动又要牵扯祭祀。
天子祭祀非小事,要礼部和堕星台商议,要算天时、备牲器,一来二去又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
就修房顶这么一件小事,却因种种机缘巧合闹成这样。
皇帝着急上火,在今日朝会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更将宁王几个近臣留下又商量半日。
宁王将外披递予小厮,坐到顾云秋左手,他没注意看王妃,只偷偷观察儿子:小孩面色红润、大眼睛扑闪,接触到他视线,还脆生生叫了声父王。
€€€€这是不生气了。
宁王暗松口气,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妻子愤怒的眼神。
“瞧你干的好事!”
宁王被凶得一愣,“我……我干什么了?”
王妃眯起眼,将顾云秋今日所作所为都告诉他,然后筷子一动、插了颗菜圆子到顾云秋的小碟子里,“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
宁王撇撇嘴,顺手也夹了一筷子他带回来的卤肉给顾云秋,“读书习武这不……挺好的事。”
“再好也要循序渐进!他伤都还没好!院里的小厮说他寅时就起了,怎么?你还准备叫孩子给你考个状元回来不成?!”
“我哪有?”宁王大声喊冤。
他们吵归吵,顾云秋的盘子碗碟倒没闲着,当爹娘的唇枪舌剑,倒默契十足将桌上最鲜香、最好吃的都堆到他面前。
顾云秋看看他们,弯起眼睛抱着小碗,就那么笑着扒饭€€€€
一顿饭吃得火药味十足,但也和乐融融。
饭后用茶果时,王妃才想起来关心丈夫,“陛下还在烦上元殿的事?”
宁王点点头,无奈一叹。
顾云秋在旁听着,心中倒转出个主意€€€€
修葺上元殿这事,前世后来闹了很大一场风波。
瓦片最终从泰州镜县运了过来,但工匠们搭上架子没多久就降了场雨,原本的腐朽的主梁没来得及换就塌了,还伤着人。
修修停停折腾了半个多月竣工后,入夏一场大雨,上元殿内又发起大水,冲垮了供奉在殿内的天师神像不说,还弄坏好几块神主牌。
而皇帝派人彻查,才发现是工期太赶,工匠忙里出错,竟遗漏了两袋砂浆灰泥在上元殿的排水口。
最后这事还是远在西南的襄平侯出资,亲自派人置购了瓦片运抵京城,这才在秋日里,最终将上元殿给修缮完毕。
顾云秋想了想,朝廷目前的困局是建料不足和工期太急。
户部有资金、工部有匠人,但京中窑厂无瓦、各地有瓦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想到前世襄平侯都能去置购,顾云秋看着宁王,忽然开口道:“阿爹,既然窑厂和宫中都没有瓦,为何不试试向老百姓借?”
“借?”
“上个月城里刮大风,家家户户都在修房子,”顾云秋说得很认真,“修房子就需购置屋瓦腰檐,算上损耗,大家买瓦都不是定数,总会多出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