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没看,小和尚还€€敢更敷衍一点么?

等顾云秋重新裹好盖在身上的披风,李从舟倒却从他这边收回了视线,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认真转头看向天空。

这会€€儿的高天里,已经层层叠叠飘起来许多各色灯盏。

整片西湖如镜,倒映出一池彩辉。

距离虽远,却也知€€道岸上人头攒动、热闹喧嚣。

杭城不€€是西北也不€€是京城,这里的百姓富足和乐,不€€用担心虎视眈眈的西戎铁骑,也不€€必如京中高门€€、庶士般勾心斗角、蝇营狗苟。

此城此水养人,倒多是低吟浅唱、旖旎温情。

看罢如此璀璨,李从舟倒多少理解了前世、宁王在最后与€€他说€€的那般话€€€€

彼时他们与€€襄平侯、荷娜王妃兵戎相见,青红册被夺、徐振羽战死,黑水关失守、朝廷失却先机,已是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最后决战。

宁王,或许那时候应该叫父王,静静立在大帐前,看着眼€€前漫天的黄沙,却没对€€他谈军情、讲战机,只是说€€他很想再看一次江南的月。

那时,王妃已经病故,他们父子俩相对€€,也是少言。

当初,他看不€€懂宁王眼€€中的留念。

如今真的来到江南,却隐隐约约咂摸出,那是最后决战前,宁王的视死如归,以及心底隐约的不€€舍和眷恋。

后来宁王死在了那场决战里,算是真正的马革裹尸还€€,跟在他身边的副将似乎就是今日在船舱下钓鱼这位。

副将还€€剩一口气,没交待自己的后事,却送上了宁王最后的话。

宁王说€€他于皇室已问心无愧,唯是辜负了妻儿。想让李从舟请旨,许他和妻子隐姓埋名、不€€立碑冢,只随葬到江南。

前世最后那段日子,李从舟疯疯醒醒,根本记不€€清自己有€€没递这道折,后来他和襄平侯同归于尽,便更没人知€€道宁王最后的愿景是否实现。

顾云秋不€€知€€李从舟心思,只当他终于认真看灯。

这么干坐着看,看久了也无趣,顾云秋想让小和尚多看看人间,便又叫来点心,让他去找船主€€点几首清雅的琴曲。

片刻后,丝竹声响。

淙淙琴音,却不€€似长琴般绵延,也不€€是琵琶的清脆,轻弹时如丝丝细雨,快起来却嘈嘈切切、如同万马奔腾。

顾云秋细听了一会€€儿,却没想出来这是什么琴。

倒是一直仰头看天的李从舟顿了顿,慢慢垂首道:

“没想到……江南也有€€月琴。”

月琴?

顾云秋也从藤椅里坐直了,他记着,李从舟说€€过€€€€

他的娘亲就弹得一手好月琴。

原来这就是月琴的琴声?

顾云秋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觉着生身娘亲那个模糊的影子里,添进去一些灵动的音符。

念及此,顾云秋从披风下面伸出手,轻轻扯了下李从舟袖子。

李从舟侧首看他。

“我记着,你跟我说€€过你……阿娘弹月琴?”

李从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