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分别日久,李从€€舟也感€€觉到€€大师的话比往日多了些。

他问了他这一年在江南的生活,也说了圆准禅师对他赞不绝口€€。

李从€€舟笑笑,事无€€巨细、拣着能说的与师父一一道来。

最后犹豫片刻,还是坦言,自己跟着宁王世子去西€€湖看了灯、到€€东莱郡观了一场唱卖会。

圆空大师听€€着,慢慢转过身来,与李从€€舟面对面坐。

他看着这个他从€€小一手拉扯大的小弟子,从€€个雨夜降生的可怜孤儿,逐渐长成如今这般踏实稳重的模样€€。

圆空大师抬手,轻轻拭去李从€€舟僧袍上一片枯叶,声音很€€是温和:

“灯会,好看么?”

李从€€舟想了想,点点头,坦然承认:“好看。”

圆空大师笑着收回手,“好看便好。”

李从€€舟一愣,“您不怪我贪恋世间美物,着了执相么?”

圆空大师挂着笑,深深看他一眼€€后摇摇头:

“执相我相,不挂心相就好,为师拘着你太久,是该让你去看看这天下山河秀丽、人€€世百态。”

李从€€舟默了默,一时€€不知说什么。

反是身后一道轻快脚步,伴随着一句拈酸揶揄插进来:

“唷,师父您还真是偏心,怎么不见您叫我去看大好河山?”

李从€€舟回头,是明义师兄。

圆空大师看他一眼€€,声音不疾不徐:

“你便是看的风景太多,才少人€€拘着。”

明义哈哈大笑,也不当€€回事,上来搂李从€€舟一把唤声小师弟,紧接着便没个正形地挨着他坐下,将在泾口€€的经历一一道来。

李从€€舟这才知道,师兄也是今日才归京。

明义离开径山寺比他早,却耽搁了比他还长的时€€间,看来是泾口€€老€€家的事情难办。

然而还没等李从€€舟思€€量出个所以然,明义那边就直白地说出一句:

“老€€头的丧仪难办,师父您不知道,我那两位娘亲可真有意思€€。”

“前一位嚷嚷着我是老€€头的正经儿子,不由分说就塞给我孝服、孝带子;后一位却一口€€咬定我是和尚,差点连打蘸的几位都给请出去、要我亲自超度呢€€€€”

圆空大师皱皱眉,却也没打断他说。

而李从€€舟听€€了半天,才闹明白师兄这回去泾口€€是奔丧。

说奔丧也不全对,毕竟出家人€€斩断尘缘,再近的亲缘关系都做不得数。

明义出家前,家里是泾口€€一带的大船商。

家中有四个私人€€埠头和一个船厂,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他是船商原配的小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已经出嫁,嫁的也是当€€地的船商。

明义小时€€候身子虚亏、天生羸弱,是跟着圆空大师学佛才保住性命,后来船商家里商量,反正孩子多,干脆叫他出了家。

早两年,原配夫人€€在世,她还念着小儿子、给明义写信。

后来夫人€€病逝,明义师兄和老€€家的关系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