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回想起与友人齐聚时,美食美酒美笛声,临别时的重聚之诺……终究是无法践行了。
大穆亡后,枭雄间的战争越发激烈。
当初的友人各为其主,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隗溪坐在竹林的小亭里,毛笔濡墨。
整理师父著作之余,他用笔记下记忆里的友人们,他们的琴声、他们的剑,他们曾相聚的时光。
谁为他们收敛尸骨,墨为酒,书为碑,这只是隗溪的祭奠,与天下无由。
第161章 神祇06
大漠的黄沙钻进人的五窍,面纱裹得再紧亦有漏网之鱼,狂风吹得瘦弱的人摇曳,两个孩子抱住母亲的腿。
“娘,我好渴。”
“娘,绿洲还有多远。”
女子搂紧孩子,干涩的嗓音道:“快了,就快了,再往前走半个钟头。”
忽然听到清脆的铜铃声,女子紧张地搂着孩子蹲下,来的并非追兵,只是个过路人。
骆驼上挂着铜铃,还挂有好几袋水囊,两个孩子咽了咽,望梅止渴。
“娘,水,有水。”孩子的声音嘶哑微弱。
女子捂住孩子的嘴,抬眸望向骆驼上的人。
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来,神秘幽远,身上戴着的银饰叮当响。
那人并未垂目不远处的几人,只望着大漠的落日,任随骆驼慢悠悠走。
一个孩子挣开了母亲的怀抱,迎着狂沙跑向过路人。
骆驼踏着蹄,小孩小跑在骆驼旁,张开嘴又说不出话来,羞窘、难堪、渴望,他盯着水囊,往身上摸索,逃亡的一路值钱的东西都掉了,只有一块父亲给予的玉佩仍在怀中。
不行,不可以。
可是妹妹渴得唇都裂了。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已在这片沙漠里逗留许久,半个钟头又半个钟头,绿洲始终不见踪迹,这样下去死路一条。
“公子,”小孩冲着骆驼上的人呼喊道,“我有一块玉佩,你带我们出沙漠,再予我们一袋水,我就把玉佩给你好不好。”
“很值钱的,”小孩说,“质地很好。”
狂沙漫天,小孩竭尽全力说话,他担心太小声了骆驼上的人不肯倾听。
女子叫孩子:“回来!”
妹妹亦喊着:“哥哥,哥哥——”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小孩将玉佩取下,双手捧着给过路人瞧:“这桩生意绝不会亏。”
可他太矮了,手捧得再高也捧不到过路人面前。
“看一眼,看一眼您就知道!”
大漠的落日壮丽恢弘,霞光葬金影,林笑却低眸时,夕阳的光渐染他的眸,眼尾一道斜红。
小孩的步伐突地停了,人也痴了片刻,他眨眨眼,晃晃头,又跑了几步,手仍高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