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在北境的草原上,在两座山脉之间新建出的燕王部落中,手上的伤口在前往北境的路途中就痊愈了个彻底,在老太监给的药物的作用下€€甚至连伤疤都没有留下€€,可他隐约却还是觉得此刻自己的手腕正€€在隐隐作痛。
他被那两个侍卫硬生生地拖拽到了座格外豪华恢弘的宫殿之中,也是在那座宫殿里€€……见到了虽与他有着相同血脉、命格却截然不同的,他的兄弟姐妹。
……
“山河辽阔万里€€苍茫,北境风光名不虚传。”首领稳稳坐于马背,脊背挺直感慨而发。
当下€€北境正€€是一年当中最寂寥荒凉的日子,枯枝败草满目萧条,实€€在算不上什么€€精致风景。
不过大雍山清水秀地大物博,首领一年四季走南闯北,一双眼睛应当是没少见过各地美景的。绿草如€€茵让人心生欢喜,衰败寥落使人感慨苍凉,明明是同一副景象,用不同的心境视角去€€看得到的感受也截然不同,燕眠初注视着首领一眨不眨盯着草原看的侧脸,转过头去€€不欲多言。
恢弘壮阔的场面总是会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感慨,何况大雍多以秀丽风景闻名,这样辽阔的草原世间仅在北境独有。首领静默看了一会儿,心中蓦地生出无限豪情,压在心头多日的郁结竟也随着消散了不少。
他转过头,不禁笑了起来:“我现在竟有些羡慕你们北境喝酒吃肉纵马疾驰的勇士们了。”
一口烈酒烧入腹中,刀尖挑起块烤的酥脆流油的肉,耳畔尽是风吹过草叶传来的沙沙声响,想€€也知道该有多么€€惬意潇洒。
“我还羡慕你们呢,走南闯北看遍天下€€奇景名山大川,万里€€路途尽在脚下€€。”燕眠初随意道。
首领连忙摆手,“别这么€€说。”
他们只€€是支商队,去€€的每一个地方都经过重重考量,一天到晚不是担忧货物安全就是琢磨怎么€€将东西卖出更高的价格,哪儿有时€€间和心情去€€欣赏风景啊?且这些年大雍越发不太平,皇城脚下€€都有官盗勾结匪徒拦路呢,哪怕每年都给各地送上大量的买命银钱……他们的安全也根本无法得到保证。
光是首领叫得上名的被匪徒劫杀干净的商队就已有四支了,可想€€而知大雍内部该乱成了什么€€样子。
可笑的是他由南向北一路走来,最放松的时€€刻竟然是进入了北境燕王领地以后€€€€不得不说,燕王所管辖的地方……实€€在是比大雍平静上太多太多了。
他和燕王以赛马观光的名义出来,却谁都没有真正€€闲逛的心思,两匹马儿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并排走着,首领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望着一碧如€€洗的无垠天际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雍,很快就要乱起来了。”他轻声道。
燕眠初眉梢微动,却没答话。
“您多少应该清楚些我们商队的底细,就连大雍的几家皇商和我们都有联系。”首领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前些年日子虽然难过,但到底还是能讨口饭吃,可这两年……”,首领轻叹一声。
燕眠初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历年以来从未有过大雍商队深入北境的事情发生,两方势力虽然合作的不错但彼此到底都戒备着对€€方,北境人担心商队里€€的探子确定部落位置回去€€禀报引来大雍军队,商队同样也怕他们进了北境人的地盘后被掐断后路来个杀人夺物,届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搞不好他们死了几十年都未必会有消息传递出去€€。
草原辽阔连北境人都未必敢说自己能找到道路,更不用说他们这些雍人了?可今年燕王却破天荒地指明让他们“送货上门€€”……
带着几百车的沉重物资深入北境,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的都说燕王疯了说这绝对€€有诈,首领在屋中静坐了一夜,最终才哑着嗓子睁着熬的血红的双眼冲下€€属点头:“你这就将信件回递过去€€,就说……我同意了。”
燕王的来信很简单,往年都是双方共同约定一个地点交易,今年燕王却说手下€€无人没空来接,他们若是不送也无所谓,私下€€和北境交易的商队又不止他们一支,燕王大可以再换一支商队询问。
€€€€你不送,我就不买你们家的。
首领能有什么€€办法?
他无路可选。
“可这两年……根本就做不下€€去€€了。”
“不瞒您说,今时€€今日走完北境这趟,回去€€我便脱离商队隐姓埋名做个闲散村夫了。”
“大雍,马上就要乱了。”他盯着燕眠初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燕眠初非让他们送货上门€€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一是他这边人手确实€€有点紧张,双桥城外的燕骑兵还没有全部撤回,加上时€€不时€€地仍有些部落前来投奔过冬,更不用提即将到来的北境大集了。
二则是他自己懒,能躺不坐能坐不走,自己去€€取哪有包邮到家来的痛快?别的部落担心会被探子摸清驻扎所在,他却根本没有这个烦恼€€€€没有相识燕化成的燕鸟领路北境人自己都找不到部落所在呢,除非大雍用人海战术将整片草原每一块土地都一寸一寸翻找过去€€。
最后一条就更简单了,他想€€借此试探一些东西。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大雍内部的状况已经危及到了这些商人不得不做出如€€下€€选择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