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安府下了足足一个月的暴雨, 良田尽毁疫病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好在上面那位还€€算得上是位明君,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召集了数位心腹大臣进宫商议,有着官府的援助和补贴……多多少少也安抚下了不少百姓。
但有些人是无法得到官府帮助甚至压根不敢出现在官兵面前€€的。
€€€€诸如那些本就在缉拿名单上的山贼盗匪之徒。
也就是余庆身边的这些人。
他们本就是从各地流窜过来的匪徒, 大半数人身上都有着人命官司, 奉安府是数座府城的经商中€€枢和流转中€€心, 每年不知€€有多少商队货郎进进出出, 这些匪徒便潜伏在奉安府周边的苍茫大山里€€, 靠着劫掠过往商队和周边村镇百姓为生。
这些年来他们不知€€做下了多少恶事,单奉安府衙门里€€关于他们的卷宗就有足足四大箱子, 这还€€是当前€€已经查明详情记录归档的呢,更多的案子则因为没有寻到存活的受害者€€而变成无头悬案了。
奉安府衙曾接连派过数次官兵围剿这伙匪徒,奈何€€周边地形复杂山路崎岖,外加这伙盗匪在城里€€安插了不少暗线,还€€有一些不能在台面上提的原因的牵扯……总之竟到现在仍任由他们在外作€€恶。
他们本以为自己会在那连绵山中€€“逍遥”上一辈子的, 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扰乱了这一切,不仅仅是府城里€€的百姓受了影响,他们藏身的那座山上也有不少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搭建的山寨被滚落的山石砸毁了大半,山林中€€的动物找不到食物也有不少跑下了山来,山上山下都乱做了一团。
起初这伙盗匪还€€想着下山劫掠些粮食过来, 奈何€€去了好几€€个€€村子都没什么满意的收获,不少商队都被雨水给拦在了路上,邻近州府借调过来的送粮的车队他们又不敢劫, 后€€来又听说朝廷专门派了位大臣过来督办这些事情,现在的奉安官员想在那位大人到来之前€€做出点拿的出手的事, 派了官兵一路在后€€面追赶他们,最后€€竟生生地将他们给追到了永安镇的附近。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和余庆搅和在一起……那就真真切切地纯属意外了。
余庆站在路旁焦急地等着。
在他身边是一架套好了的马车, 马匹极瘦甚至隐约能看到皮下凸出的骨头,马车的另外一侧站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小厮模样的男人,单看外貌极不起眼,是那种转过身去即刻就能忘记的长相€€。
余庆的神情看着颇有些紧张,不是抬头看看天色就是踮起脚来朝着远方瞧上几€€眼,那男人看着心烦当即照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急什么急?瞧你这窝囊样子,你这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他那一脚踹的着实不轻,余庆猛地一个€€趔趄险些直接扑倒在地上,他不敢伸手揉自己的小腿,只能赔着笑道:“是是是,咱就一普通农人哪见过这个€€啊,雄哥这身本事气€€度可有的我学€€呐。”
被称作€€雄哥的男人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又冷哼了声不屑地道:“就凭你?下辈子吧!”
余庆脸色一僵,仍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了€€€€那日他趁着余渔回门时在余阿爹的面前€€刷了波存在感,本想着让余渔记起他的好、想着能和余渔拉近些关系的,谁能想到余渔这人竟油盐不进!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余渔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少爷身边没几€€个€€心腹跑腿啊?余庆不信余渔没有什么想背着燕家人做的事情€€€€就像先前€€余阿爹要€€摆摊、像余渔接管燕家在镇上的那些铺子……难道那些管事一个€€个€€都真心服从他吗?早晚有一天不还€€是要€€全都换上自己的人!
他帮余渔做事,余渔将燕家的部分人脉关系介绍给他,这不是两€€方得益皆大欢喜的事吗?余渔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余庆没想到余渔一整日都没给他个€€好脸,他本还€€想着慢慢从余阿爹这里€€下手呢,当夜工坊却接了个€€镇外富户的单子,要€€的极赶催的极急,工坊里€€的人手全部派了出去,余庆也不得不在镇外住了数日,也是因此才撞上那个€€流窜过来的山匪。
奉安府的官兵追他们追的极紧,这帮官差们仿佛发了狠心要€€将他们缉拿一般,先前€€他们在周边生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着这些官兵这么拼命啊!每次搜山巡山都是敷敷衍衍糊弄过去的。
一众山匪直到永安镇外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时机,初来乍到又不熟悉地形不敢随意犯案,首领刚派了两€€个€€机灵些的下山去打探下永安镇周边情况,这才与在附近做工的余庆撞了个€€正着。
余庆当时一眼就看出了那两€€人的异常,他心思本就比常人多上几€€分,主动凑上去与人搭起讪来,待到后€€来他凭着字里€€行间的内容猜出对方的身份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那时候他正因为余渔的态度烦心,听到对方打听镇上有什么人物时脑子里€€便猛地跳出了燕家,没有人会不为燕家的滔天财富心动,更不用说这些一辈子都在抢夺钱财的山匪,那两€€个€€探路的山贼当时便对燕家起了心思,余庆便按捺住内心的喜意替山匪介绍起来。
再后€€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
外人自然无从知€€晓燕府到底养了多少护卫,但燕家二老带了上百人走的事情却是全镇上下人尽皆知€€的,山匪首领屡次三番派人想试试燕家的水,奈何€€接连几€€次都没能成功,燕三少爷又恰在此时病倒下去……余庆便又给首领献上了计€€€€借着燕少爷倒下的时机在外散步燕家要€€拿余渔陪葬的消息。
他们燕家的防护不是固若金汤吗?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护卫巡逻吗?既然从外面攻不进去,那就从里€€面寻求突破的时机,余渔就是他们选中€€的那个€€弱点!
余庆知€€道余阿爹有多在意这个€€孩子,余阿爹年纪轻轻便丧了夫,余渔是他生命的全部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们仍在渔村里€€时余庆曾有一次无意撞见了余阿爹在院墙后€€面悄悄地哭,因为余渔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主动去做家里€€的饭菜,但那时候余渔个€€子还€€小一不小心被油溅到了手臂崩起了一大片水泡,余阿爹心疼的小半个€€月都没能睡好。
余庆心里€€什么都清楚,故而在余渔成亲以后€€刻意地在余阿爹的面前€€一遍一遍地状若担忧地讲述着那些“大户人家”的故事,有些是他听人闲聊时提起过的,有些则是他依着余阿爹的性格自己编的,哪怕余渔反反复复重复自己过的很好、哪怕余阿爹亲眼见到了燕夫人知€€道燕夫人性子和善做不出故事里€€的那种折磨人的恶事,他也仍旧无法安心。
因为余庆“提醒”过他,余渔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懂事的孩子只会报喜不报忧,余渔遇到了事也不可能回他这里€€哭诉。
“哭诉有什么用呢?咱们什么身份燕家什么地位……难道还€€能帮着余渔讨回来吗?”余庆愁眉苦脸道。
余阿爹当时同样面色难看地回望着他,那天过后€€余阿爹便再度病倒了。
不过再后€€来余阿爹可能是听了余渔的什么话,骤然便与他疏离隔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