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渊眼中染了几分惊奇,水湾眉拧起,几乎想也不想地道:“不行,阿善不行。”
伯景郁反倒起了兴会,道:“庭公子令我为这狸奴取名,我绞尽脑子为其取之,却反倒惹你不快,既不诚心,何必戏耍于我。”
“我何时有不快。”庭渊抱着胖雪团子的手收紧,心一横:“我便叫阿汕!”
伯景郁稍有意外,示意他继续说。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便是我的汕字!”他似觉不公,一番话说得极快。
却听窗内郎君轻笑,转身往里卩:“是了,我这是乏善可陈的善,与你的不相同。”
庭渊语噎,觉得被戏耍的该是他才对。一边是被占去的乳名,一边是字句内的暗讽。
乏善可陈,是说这狸奴本身无趣,还是他太过庸俗。
恼意上头,庭渊一头闯进书房,芙蓉色的襦裙随急促的步子旋荡,钗环作响,“伯……”
话未说完,左边初愈的脚踝传来刺痛,庭渊身子一歪,险要跌倒,恰好伯景郁转过身,及时扣住他的两肩,将他扶稳。
怀中狸奴却在这空档脱手,喵喵乱叫着滚了下去,爪子一伸,可怜兮兮地挂到伯景郁腰间。
伯景郁正要开口,对上少男湿润泛红的双眼。
“伯景郁,你过分。”他留下这句,也不顾脚上的伤,挣开他的双手,狼狈出了房门。
连甚是宝贝的狸奴都撇下了。
公子和郎君闹了不快,这是绿凝最近得出的结论。他同泉章悄悄抱怨:“定是郎君的错,那日公子是红着眼回来的。”
泉章叹了口气,郎君年少入伍,尤其是立功带兵之后,只一心待在军营里操练军马,哪里和甚么小公子接触过,怎会懂其中的相处之道?
他知晓后来郎君寻过庭公子几回,但都被庭公子避开了。
他又叹了口气,望向前不久还是一派锦簇的木槿花,如今秋风吹尽,霜风已至,它便随着迅速枯败下去,再没了之前光景。就像寄人篱下,独自婉伤的庭公子。
泉章心中有些堵得慌,觉得自家郎君有些仗势欺人。
北地的冬来得疾,转眼便下了场萧索冷雨。
不大的府邸堕入一片凄清,庭院内雨打残枝,枯木叶颤,横溅的飞雨沥沥拉拉打湿小公子的披袄。
他陷在这场雨里,手中捏着一半断缺的白玉簪子,弯着身子边拾边寻。
头顶忽然罩下道阴影,风雨被阻隔,一双乌皮靴出现在浸透的裙边,他拾捡的动作一顿,不作声,拢好最后一块玉屑慢慢起身。
雨敲伞面,声声入耳,他的声音混在一片清脆的沉闷中,听得不甚真切:“既然没带伞,何不等雨停了再捡?”
庭渊兀自将碎簪收好,声如飘羽:“我怕雨下大了,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