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辕招呼庭渊他们二人过来,因他未曾见过庭渊,便略略多?了两眼,而后打趣道:“伯小将军先前那股决意,我明白了。”
说得是伯景郁因庭渊数次出格的事。
庭渊感觉到伯景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落,轻而凉的一眼,然后他不置可否转了话题。
四人在亭榭中落座,曹辕命仆役端上菜肴,期间杨云婵隔着悬挂的绛纱灯盏,望向榭外放眼的冰洁之色,叹道:“真美。”
“我也正是听闻今夜有雪,才将宴席设在此处。”曹辕笑道。
雪落簌簌,不时吹进亭榭中,然并不让人觉得冷,反倒多了几分意趣。待仆役斟好酒,曹辕举杯邀几人共饮。
庭渊随着执起酒盅,正要饮时,被伯景郁抬手压住腕骨。
曹辕见此哈哈大笑,杨云婵则忿忿瞅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伯景郁解释:“他酒量不好。”
“只是难得见伯小将军会这样心疼人。”曹辕稀奇。
庭渊作势羞怯低头,实则暗暗腹诽,心疼人?他这是怕自己醉了追着他喊爹。
席上气氛活络,酒酣耳热之际,杨云婵已喝得飘飘然了,摆着手离了席,伞也未撑,跑出去?雪了。
庭渊坐了一会儿,忽然?不见杨云婵的人,雪天路滑,他担心这酒鬼出什么事,遂和席上人说明状况,持了伞去找他。
他漫无目的在府中转了几遭,杨云婵没找到,却见回廊下的婢男们神色慌张跑来跑去,还有人领着大夫急往内院去,说是小郎君在庭中玩雪,不慎磕破了头,流了好多血。
这小郎君应是说曹辕年仅六岁的幺子,如今大概已惊动曹辕,宴席怕是要就此散了。
可杨云婵还未找到。
庭渊想起曹辕在席上说起府内的雪中红梅时,杨云婵向往的神情,随手拦住一个婢男,问过梅林的方向,撑伞转道,踩着雪寻去了。
梅林偏僻,簇红的花枝挤挤挨挨,在风中招颤,庭渊收伞钻入林中,在细雪中沾了满头幽香。
四处寻了好一阵也不见人影,就在庭渊打算放弃时,忽而听见一阵脚步声。
他正要出声喊人,又听见另一道脚步声紧随其后。
两人恰停在离他不远的梅林之外,繁密的花树将人遮掩,只听见说话的声音:“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回应他的是浑厚的男音:“很好,明日伯景郁一卩,封城门。”
是曹辕。
庭渊心中一跳,不自觉放轻呼吸。
“杨安直至今昏迷不醒,杨云雪重伤翻不起风浪,只剩一个不堪大用的杨云婵,幽州于主子而言,唾手可得。”
这话叫庭渊脑中轰隆作响,此前种种事宜从眼前急闪,一切像是散落在地,跳跃难捉的琉璃渊,如今终于被尽数归于掌中,一颗一颗串成长长的、完整的一条渊链。
他不自觉压低肩膀,听着他们低声交谈,不欲惊扰,只想等他们卩了,再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