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跑。
她就只能一直追。
清凉的微风拂过面庞,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在追逐。可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能缩短,反而越变越长,长得好像一条银河,永远都无法逾越。
“祁越!!”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不免有些恼火,也有些委屈地喊:“我就在这,你到底还要去哪里?”
“……”
祁越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来,脸被一团阴影笼罩着,身上绽开无数洞眼,小溪一样往外慢慢涓涓地淌着血。
“你……受伤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林秋葵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在扩大,但她并不清楚具体原因。
她只是想让他过来,然后抱抱他,替他处理好伤口,擦干净皮肤。
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样。
真的只想那样而已。
然而一个起身的动作,他又跑了。
为什么要跑?究竟为什么还要再跑?
她想不通,但依然追随着一直一直跑下去。
她们大概跑了好远好远,从烟雨朦胧的南方到天寒地冻的北方,从楼房林立的街道到荒无人烟的海边。
林秋葵快要追上祁越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指尖已经够到他的衣角。
谁知下个刹那,她被沙滩上一只遗落的红色水桶绊倒,手中堪堪触到的衣角随之蒸发,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祁越死了。
他真的死了。
林秋葵突然认识到这个事实,嘴唇微张,久久发不出声。
祁越死了,也就是说……
那个直白的任性的祁越死了……
会说我爱你的祁越死了……
喜欢反复问你爱不爱我的祁越也死了……
在战斗即将落幕的最后一刻,他们通通炸死了……
诸如此类的信息文字划过脑海,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就足够让她疼痛。
也许是海风吹得头疼,也许是沙子进得眼睛疼,也可能是心脏疼,喉咙疼,破皮流血的膝盖疼。如果现在有医生问林秋葵到底哪里更疼,哪里最疼,她一定答不出来。
因为她觉得全身都疼,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每一种细胞、每一根血管纤维都疼得剧烈而残忍。
她无法分辨这种痛的源头在哪里,想碰却碰不到,于是只能茫然无措地趴在地上哭。
悲伤就是你的心脏掉出身体,沉进空旷无人的海里。唐九渊说的是对的。
而林秋葵此刻承受的是比悲伤更痛苦的绝望。
起初她只是静静地、无声地哭。直到那股痛转移扩散,逐渐渗入骨髓,她像忍不住疼的动物那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古怪的尖叫。
紧接着更大的疼痛袭来,如陨石碾压她的心脏,推挤她的脏器。
她受不了这种疼,她想叫祁越,越想就越痛,越痛就越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