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同一团退化的肉,回到这颗星球最初的生命形态,日复一日困守于方寸大的床上、床下、角落、门后——任意一个能让他们感到安全的地方,像尸体贯彻着极致的安静,仿佛灵魂已经死去。
所有人中唯有林秋葵始终保持理智,每天拨打驾驶舱的短号,询问潜艇状况。
然而伴随时间的流逝,通讯设备另一头的副艇长,音色从一开始的低沉变得越来越嘶哑,吐字越来越模糊、麻木。
渐渐地,不知何时起,他不再出声。
超高的科学技术脱离网络,连通两舱,在滋啦滋啦不规律的电流声中,林秋葵握着话筒,时而听到咣当咣当的敲砸声,时而咿咿呀呀的吟诵声,或意味不明的喊叫声、鬼祟的刮擦声。
还有些时候,吱,吱,咔嚓咔嚓,咕咚咕咚,像是指甲贴着什么东西抓挠,又像某种生物腹腔消化食物、肠胃蠕动时特有的动静,毫无规律地交汇在一起,令人费解。
不过更多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驾驶舱一片寂静。有且仅有一道粗重的呼吸声紧贴传声磁圈,缓缓侵入听者的耳腔……
种种异常弥满潜艇,说起爆发,应该是死亡倒计时的第六天。
那天,似乎有许多人在上层艇舱举办派对。
在生命濒临结束的最后时刻,他们近乎病态地欢呼,狂笑,沿着走廊来回跑动,彻底卸下伪装,亢奋的歌唱与嚎叫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深夜。
紧接着,有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经由空气拉长,仿若被扼住喉咙,一切都戛然而止。
寂静重新占有潜艇。
阵阵恶臭袭来,林秋葵睁开双眼。
“祁越。”她叫。
祁越没有回应。
“娜娜。”她叫。
叶依娜没有回应。
唐九渊和裴邵也没有。
打算自己搞清上层艇舱正在发生的事,林秋葵坐起上身,正准备下床。
冷不防祁越横过手臂,将她禁锢床上。
“不要走。”
他像说梦话一样小声咕哝着,没有睁开眼睛。
林秋葵没法强行掰开他的手,就说:“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不要。”
“数到十行吗?”
“不。”
“那你起来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