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懒洋洋的声儿传来,“无妨,就是挨了几刀,多流了点血,死不了。”
思及方才林铮毅然决定留下的场景,程焕默了默,忍不住问道:“二公子……不怕死吗?”
“怕什么怕,死了便死了呗。”林铮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笑道,“我虽没兄长的威望,也没表兄的睿智,但我们林家人,就没一个孬种!”
程焕眼睫微垂,闻言若有所思,但少顷,他便觉腰上一紧,竟是身后人将双臂缠了上来,他骤然一惊,正欲挣扎,就听得他声儿虚弱道:“你这腰怎的这般子细,跟个女儿家似的,莫害羞,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我还臊呢,这不是怕自己半途没了意识,被甩下马去吗……”
程焕无言间,听得他又兀自碎碎念道:“你那袖箭不错,怎的不早些使出来,袖箭用得这般好,让我想起许多年前在报国寺遇见过的一个臭小子了,那小子很是可恶,还用袖箭伤了我的屁股,害得我只能背面躺着,躺了十几日呢……”
旁人对这般子糗事,那是断不敢拿出来说的,可林铮向来心大,糗不糗的,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程焕静静听着,也不接话,直到身后人的声儿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动静,他方才侧首深深看了他一眼,低眸,神色复杂。
军营医帐。
穆兮窈醒来时,天方大亮,她盯着熟悉的帐顶,嗅着其间弥漫着的药草味,便知她撑过来了!
她扯了扯唇角,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手指微动,便觉周身无力,也不知睡了多久了,四下安静得厉害,静得令她有些不适应,按理说,就算是清晨,可周遭那么多帐篷,住了那么多病患,总该有些许说话声和咳嗽声才对。
她心下纳罕,在小榻上复又躺了一会儿,待稍稍恢复了些气力,便扯了搁在一旁架上的外衫穿上,扶着屏风桌案,缓慢地走出帐去。
可眼前的情形却令她一瞬间愣了神,医帐周遭空空如也,原本密集扎驻的帐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若非还有一些衣物及篝火灰烬残余,穆兮窈怕不是会以为那场疫疾是她做的一个梦了。
她到底睡了多久,难不成久到那些患病的士卒都已经痊愈离开了?
她怔忪间,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挎着竹篮朝这厢而来,那人以布巾蒙面,见得站在帐外的穆兮窈,面上一喜。
“瑶娘,你醒了,当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来人正是赵婶。
赵婶快走几步,上前来扶她,“外头风大,你方才醒转,身子正虚,赶紧回去躺着。”
穆兮窈听话地随着赵婶入帐去,坐在小榻上,喝着赵婶替她倒的热茶,顺势问道:“婶子,我是不是昏迷好几日了,没想到我竟昏睡了那么久,久到这四下的帐子都已经拆了去,想来定是有不少人痊愈了吧。”
赵婶从竹篮中端药碗的动作一滞,她拧了拧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少顷,方才缓缓开口道:“瑶娘,其实……那些人不是痊愈了,是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