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伯道:“多谢公公宽慰,不过,大内重地,还是谨慎些好。”
贞筠眨眨眼,也默不作声。三人在一众宫人的引领下进了寿昌宫,只觉银屏金屋,美仑美奂,虽已值秋季,无新鲜花卉,却以珠翠绸绫制成盆景愉人眼目,以松柏焚兰麝之芳沁人心脾。正当庆阳伯夫妇为这说不尽天家富贵风流所震慑时,婉仪就在侍女簇拥下款款而来。
夏夫人在来前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可一见女儿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心满眼都是欣慰、担忧。贞筠四年未见婉仪,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她看到夏夫人的模样,又止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泪水簌簌而下。只有庆阳伯还是勉强端得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欲按礼部的教导行国礼。夏夫人和贞筠这才如梦初醒,跟着跪下。
婉仪一时面色惨白,她忙起身道:“爹、娘……”
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身边的女官劝阻:“娘娘不可,先国礼后家礼,这是规矩。”
婉仪如遭重击,她被女官们柔和地按回宝座,她的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父母和姐妹跪在地上,向她磕头。他们的头撞击在光滑可鉴的地砖上,砰!砰!砰!和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擂鼓似得。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随之颤抖。
就这短短的一炷香,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殿中,又像飘在云端,有那么几瞬,甚至像是在火里翻滚。她有时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又不明了自己是谁。她禁不住问自己,神佛让我来到这人世,就是让我在这金陛玉砌中做一个孤零零的囚徒吗?
第132章 至亲至疏乃夫妻
若是贞筠没有出事,本该是她和李越成婚!
婉仪以为国礼之后, 就是这酷刑的暂停。她可以屏退左右,将自己的疑惑、迷茫,向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倾诉。可事实却证明, 她还是太天真了。
父亲对着她躬身, 口称她为娘娘,说得是:“……望娘娘不要以儒夫妇为念, 惟敬小慎微,勤谨恭敬以侍皇上和两宫,方不负天家对我们夏氏一族的恩典。”
只这一句就将婉仪的满腔不愿堵在喉头,夏夫人看女儿面带愁苦,还以为她是骤登高位, 忐忑不安,可她身为内宅妇人, 这个时候也只能教孩子一点儿如何侍奉婆婆和照料家事。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因为宫内和宫外差得太远了,两宫女主和寻常婆婆能一样吗,这一个诺大的紫禁城和小门小户也是云泥之别啊。说到最后,她就只能说:“娘娘千万保养好身子,一定要趁着年轻, 生下一个哥儿来。这才是最实在的。还有,皇上是真龙天子, 你一定要谦恭驯顺,体贴温柔,不要触怒了万岁。对了, 宫中可还有其他的嫔妃?”
婉仪摇摇头, 夏夫人喜不自胜:“这是好事啊, 娘娘说不定还有太后娘娘的福气咧。不过万一皇上有那方面的意思,娘娘可得贤惠大度,不要妒忌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