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起身拉开门,面前赫然是一位没见过的女人。
一身补丁青麻衣,细眉、瓜子脸、一双葡萄似的漆黑大眼,恍惚间她却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一道怯生生,带着哭腔的嗓音从女子腿边传来。
“云伯母——”
她低头看去,正是下午见过的小梨子,那双包着泪的葡萄眼,可不就跟面前这清瘦女人一模一样?
“你是……花娘?”
面前女子点点头,咬着唇,将手中篮子向前一递,细声细气道。
“云娘子,今日我在家缝帕子,一时没看住让这妮子跑出来,给你添麻烦了,吃了你家东西还拿了走,这可万万使不得。”
云婵忙把篮子抵住。
“是我喜欢小梨子,跟她合眼缘,这才送给她吃的你千万别误会。”
花娘垂着眸子摇摇头,再次把胳膊往前伸了伸。
拿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今日你收了,明日拿什么还?
就在大人之间推拒时,小梨子哭了,小声抽抽嗒嗒。
“娘,呜、为、为啥不要,家里都没、没啥吃的了,咱俩天天喝、喝米汤,吃糠饼呜——”
花娘的手臂僵在半空,脸色唰地涨红,紧接着咬紧牙关,低头刚想训斥,在目光接触到女儿尖尖的小脸和枯黄的发尾时,说不出口了。
脸色一下又白回去,眼里也涌上热意,她用力扬起下巴才能不让眼泪滚出来。
手臂无力垂下,捏着竹篮子的手指攥得发白,哽咽道。
“咳,嗯,谢过云娘子了,但我花娘从不白拿人家东西,你家有什么要干的活儿,尽管找我,我闲得很,挑肥割草,啥都能干。”
云婵见着母女二人这模样,回想起陈莲说的他家吴酒鬼,心头也是难受,开口便道。
“好啊,我这儿正好有活儿,明儿有空就来吧。”
搓线编织不难,她应该都能做,在家里缝帕子能赚几个钱,不如过来纺毛线,仅自家干肯定不行,反正都是要请人,不如就让这花娘来吧。
日子过得这样差,却还如此明事理,看着就不像什么坏心眼的人。
花娘闻言连连点头,诶了两声,转身再次谢过云婵,牵起女儿埋头往家走去,单薄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出好长一道影子。
关上房门,云婵低低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嫁人真就像女人第二次投胎,一旦走眼……
她微微抬头,看向旁边默默看了全程的男人,轻声道。
“我想留她来帮忙纺线,让她赚点工钱,也好养活自己和孩子……行吗?”
男人勾唇笑笑,伸手随意擦掉额头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