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连小二哥都催促了三遍了,王犬韬肚内也已经唱起了空城计,傅瑜却仍旧只是站在那白衣书生的案桌前一动不动。既然傅瑜没有动,王犬韬一向是个讲义气的人,自然也不会动,于是那几道菜又热了一遍。

终于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便连太阳也渐渐地向西边而去了,白衣书生终于缓缓收了手中的笔,而后端正地跪坐在他那略显破旧的蒲团上,慢吞吞地吐出了一口气。

傅瑜问他:“补好了吗?”

白衣书生道:“好了。”

傅瑜绕到白衣书生的身后,一眼便看到方才被酒水所污的空白之地已经变成了一条奔涌向前的河流。河流的水显出一种橙黄色,仿佛夹杂了许多泥沙,被巨浪激起的朵朵浪花绽放在这条河上,河上不远处一条小小的歪歪斜斜的渔船犹如迷失在风雨飘摇中,更远处则是在一片火红黄晕中振翅翱翔的几只大雁。

这是一条凶险至极、脾气很坏的河流,却充满了生机。

有这样一条河流,按理说方才青山、石阶、药童营造出来的静谧幽远的意境便被毁了,可这幅画并没有,左侧的静谧幽远和右侧的怒吼凶险竟然奇迹般的存活在一幅画上,更显得大自然的奇妙无比。

傅瑜不禁拍手笑道:“好!果真是补好了!比刚才那幅画还要好。”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也不禁有人啧啧称奇,看向白衣书生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王犬韬也凑过来看,脸上的红晕却更强了,他对站起身来慢慢收拾着字画的白衣书生道:“方才的确是我不慎污了你的画,虽然你自己把这幅画补得更好了,但我也不能不赔礼道歉,说吧,你要多少两银子,我出了。”

王犬韬这话一出,白衣书生的两道粗粗的黑眉毛便蹙了蹙,傅瑜连忙拉过王犬韬,对着白衣书生道:“我这兄弟不大会说话,若有得罪郎君的地方,且叫我先给他赔礼道歉了……”

这般说着,傅瑜又看了一眼案桌上的那幅画,却也有些为难,看的出来这白衣书生是个才子,但凡有才的人,都是有些傲气的,而这位白衣书生,更是个有傲气傲骨的人,若他提出要用钱财买下他的画,只怕会让这位觉得傅瑜和王犬韬是在侮辱他。

正当傅瑜为难的时候,这白衣书生突然道:“这是花雕酒。”

王犬韬一愣,随即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他道:“你竟然仅凭气味和颜色就认出了这是花雕酒?你可真厉害!”

白衣书生俯首,闭眼轻轻嗅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一抹满足之色,两条眉毛渐渐变平了许多,随后他慢慢道:“还是很正宗的绍兴逸云庄埋藏了四十年的花雕酒。”

傅瑜这次也被惊到了,从酒香和色泽认出酒的种类并非难事,可要从这两样认出这酒的来源和年份就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能够做到的了,看来这白衣书生不仅画技高超,更是位极懂得品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