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看妹妹一说起来源源不绝,一气儿给他讲了一回《大学》,将那经义都给他分剖明白。又不停给他列书单,让白缨去买那些书。只听得大汗淋漓,越听越觉得心里没底,又对这个妹妹充满了敬畏,自己读书数年,学问竟远不及这个在深宫劳役不休的小妹妹!

而小妹妹当初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卖身入宫,天资如此聪明,吃了这许多苦,却能文能武,自己有何颜面称为大丈夫?

他一时大生羞耻之心,一字一句将妹妹说的话全当成金科玉律,都牢牢记在心中,又咬牙心下发狠这些日子必定头悬梁锥刺股,无论如何要将妹子列的书单都看完,否则有何颜面见妹子?

元钧想了想却又叮嘱道:“今上好道,志在求仙,因此若是遇到有关的题目,你含糊过去便可。你根基不稳,要靠科举闻达,庇佑家人,不可倔强非要说什么不问苍生问鬼神那些话,只含糊着迎合了上意便是了,切莫祸从口出。”

容墨笑道:“放心吧!我们小老百姓,哪有资格在这上头说什么呢?再说冥冥之中,神鬼之力也不好说,要不怎么咱们一家人能团聚呢。”

元钧:“……”

行吧,看起来容家人也是能屈能伸的聪明人,倒不需要担心太多。

容墨看在眼中却只认为是妹妹一心一意担心家里人,眼圈又微微红了:“妹妹为了家里人吃了这些年苦头,我怎么可能为了那点名声,给家人招祸呢?能中最好,不能中我就找个西席,好好在家继续读书,总不负了妹妹。”

元钧心里一暖,容墨又继续道:“妹妹之前说的开店的事,我也托人打听着店面了。”

一时菜上齐了,白缨过来请他们过去用午饭。元钧一边走过去一边道:“码头那边鱼龙混杂,又有漕帮的人,你们须得打听清楚店家情况才能买,不要不明不白买了不干净的店铺,到时候白白卷入纠纷。”

容毅一怔:“漕帮?”

元钧在桌前坐定,他其实并不饿,但为了这女子的身体,无论如何得好好养着,因此只先拿了开胃的姜梅丝过来,打算先将胃口开一开。

看容毅似乎真不懂,他解释道:“你如今也任禁军教头了,可以略打听下,漕帮又叫粮船帮,虽说都是些码头力工、船夫,从北直隶那边兴起,如今大江南北漕河两岸全是他们帮众。你……我们要在码头边开店,少不得先拜过他们码头,否则开不下去的。”

容毅面上带了些严肃:“这倒是,妹妹一说我也想起来,之前是在军中依稀听说过,但因着在军中他们也不敢拦,倒没打过交道,如此说来倒真的是。”

他十分诧异看着妹妹:“想不到妹妹虽是在宫中,不仅文武出众,便连这些江湖市井中的诀窍也深知。”

元钧语塞,只道:“平日听皇子、公主闲谈,还有侍卫们日常说的闲话,略知道些罢了。”

容墨也叹道:“我还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和读书人,不知道市井中事呢。”

元钧含糊道:“庙堂之上,亦要知江海之事,否则被底下人欺瞒,便要犯些何不食肉糜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