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哩,如今米价贵,倒要比原先多出十二文来,如今是八十二文一坛,小娘子既然是熟客,也不是生人,那就这样,我给您抹个零,收八十文吧。”那大娘面相苍老,话语却很机敏,一番话说的小七极有面子,高兴的点头就数出钱来递了过去。
银花见那大娘拿草绳打酒络时哆哆嗦嗦,一双手被冻得通红,才拜过神的心里有些不落忍,便问她道:“你这里还剩下几坛?卖完了才回家吗?”
大娘赔笑道:“今日出门的时候背了六坛出来,如今还剩五坛酒,老婆子家穷,老汉子没了命,只有靠卖酒挣点散碎银钱养家,自然要等着卖完了才能回去。”
“唉,这样冷的天,你就是站到天黑也卖不完的。”银花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都包了,你放背篓里送外头停着的蓝布马车上,卖完了好回家去吧,你儿子女儿等你团圆哩。”
她干脆将东西都包了圆,横竖价钱也没高到哪里去,在玉皇面前做个功德,让大娘能早些回家。
五坛酒就是四百文,银花今日出门没带铜钱,她也不向边上人借,干脆从腰里解下一个鱼戏莲叶荷包,这是才去张家唱曲时得的,张公子夸她唱得好,额外给了重赏,里头足有半两碎银,唱完就急忙忙坐了马车来楚楚家里,所以妈妈还没收走。
“喏,拿去吧,剩下的当我赏你的。”
“啊呀,你要是肯给,怎么不把我的也付了,我又不像你们能挣钱的。”小七气得噘嘴,她那八十文可是从她娘手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楚楚笑道:“没事,今儿席面上你唱去,我保管有赏钱可拿。走吧,拜了神买了酒,离得不远,不如咱们慢悠悠逛回去。”
她们这里说笑,那大娘已经利索的收拾好了东西背去马车那里,一边帮忙摆放,一边问车夫道:“这是哪家的娘子们出门?”
可巧才刚跟出去的马车是金家的跷脚三,他朝卖酒娘嬉笑道:“哪家的娘子出门能买酒的,这是咱们十街上的姑娘,你算命好,碰见了她们心善,要不然就是待到天黑也甭想卖出一坛子酒。”
“是是是,”卖酒娘点头应道,见跷脚三心情好,从背篓里取出一小葫芦酒来塞了过去,“麻烦小哥一声,还想问问咱们县城里头,要是拐子卖姑娘,大都在哪卖的。”
跷脚三接过葫芦先喝了一口,大冷天的冰凉凉激得他身子一抖索,随即露出笑容来,“能卖哪,要么就给老爷们做丫头,要么就在我们十街里做姑娘,喏,你才看见那五个里头,就有两个是买来的。”
卖酒娘愣了一愣,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您觉着我这酒滋味如何,可还能入您的眼吗?”
“没吃出来,你再给我一葫芦尝尝。”跷脚三朝她伸伸手,卖酒娘真个又从背篓里取出了个小葫芦给他,他这才翘着脚指点人道:“这就对啦,你在庙门前卖酒,能卖多少,不如学聪明点,去十街上散卖,手脚勤快点,嘴巴甜一点,姑娘们会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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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脚比不得马脚,等着玉娘一行人走到花鸟场时,马车早就已经到了,屋子里人见着那六坛子酒都笑出来,翩翩更是埋怨了楚楚一句,“你也不劝劝的,这么多要喝到什么时候。”
“阿姐,不是我买哩,是银花见着卖酒的人可怜做善事呢,”楚楚抱着翩翩的胳膊,往席上看了一眼,嗔道:“我手里能有多少钱的,家里衣裳头面都没有,哪还能去买这些东西?”
玉娘站在她身后,顺着方向望了过去,只见着陶三一心望着福娘,杜老爷闷头吃饭,谷博和陶仲宾坐在椅上看着她们,不由得一挑眉,楚楚这是说给谁听。
热热闹闹划了拳、唱了曲、弹了琴、猜了谜,大家喝了两坛酒,吃过一桌席方才尽心而散,玉娘留到最后,等着楚楚送她的时候停住了脚问她道:“你可还要做生意哇。”
“当然要做,”楚楚疑惑的点着头,又随即醒悟过来,“你看到了?”
她没等玉娘说话,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我就说你眼睛最尖的,其他人都傻乎乎,你可别往外说,我还要嫁人哩。”
“既然做上了,怎么还瞒着?”玉娘也奇怪,这有什么好藏的,陶老爷做了多少个花娘了,也没影响到别人呀。
“才夸你,你就犯傻了,他做我也就图新鲜几个月的,丢开了手他找别人,我不就亏死了,咱们值钱就值钱在清倌人的时候,我和他讲明白了的,要是摆酒席做了我,就得娶了回家给我名分,要不然呀就别做,露了风声我吃亏。”
楚楚说到这里,还气玉娘不争气,伸指头点着她道:“你也要学聪明呀,那个什么大雁小燕的,到底拿准了没有,是嫁还是做,你可别听你妈妈说的没定下就摆了酒,点了蜡烛嫁人就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