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先回去看一眼,再返回来找陈二,看看怎么能够排查出变异种到底是谁。

柳期心中想着,一瘸一拐地往安置区深处走去。见路上实在没什么人,闹腾的孩子们都可能回家午睡去了,干脆放弃伪装,一路小跑起来。路程不远,她速度又快,没过几分钟,她的小跑蓦然间变成了冲刺,如同一道灰线穿过狭窄的巷道。

因为她闻见了血腥味,正是从家的方向传来!

一如往日,狭窄的家门敞开着,不知是陶荣成懒得关,还是方便她回家。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一只活物。柳期极其敏锐的耳朵里,没有捕捉到方灵特有的细弱而又断续的呼吸声。

“啪!”

一声脆响如惊雷惊醒了柳期,一块黑色的瓦片在大雨冲刷过后,终于支撑不住,从房檐坠下,在柳期的脚边碎成四分五裂。

柳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为何停在了家门口,距离青石门槛只有一步之遥,却迟迟没有跨入。

血腥味不算特别浓,但足以让她明白,不幸降临在了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可事实上,自从她取代小七成为了操控这具身体的主人后,这个家就已在分崩离析。

她两手攥着裤边,这个似乎是小七面对不安和恐惧时的习惯性动作,一步一步,慢慢地跨入了家门。简易的餐桌,吃完后还未收拾的大碗,碗中露出的半个硬邦邦的窝窝头……

眼中的一切和柳期初次踏入这个家门时,几乎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最里处靠墙的床上,那个瘦小的不幸的女人没有再蜷缩着昏睡,而是安静地靠墙坐着,灰白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如果她是在等着女儿回家,那她的表情应该是期盼的、温柔的、慈爱的,或许其中还隐隐藏着一丝抱歉。但此刻,这些统统没有,面对着柳期的,只有一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双目圆瞪,嘴巴大大的张着,消瘦的脸颊因为面皮大幅拉扯,留下两条深深的,犹如刀刻般的八字纹。

她的身上趴着一个男人,身材是如此高大,以至于只有上半身能留在床上,下半身耷拉在床外,露出褪去了一半裤子的黝黑皮肤。

眼前的一幕瞬时模糊,与遥远记忆中的景象忽然间重叠在了一起。产房中,浑身是血的新生儿静静地躺在床上,而父亲也不再用担心是否会压到儿子,扑倒在早已没了呼吸的母亲身上。刚学会走路的女儿半掩在门口,有些畏缩地、不解地望着房间中发生的一切,听着含糊的号啕。

不。

柳期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那不是父亲,不是在两难选择中拖泥带水,才导致酿成大祸的父亲。那是卑劣又肮脏的,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人夫的陶荣成!

陶荣成死了,死在了方灵的身上,死在了明显是打算不干好事的时刻。

柳期一步步走上前,探手抓住陶荣成的肩膀,微微一用力,就把他高大的身体掀翻在床下。就在这短暂的过程中,柳期听到了一声又轻又钝的,似乎是两个手指在摩擦的声音,一把锋锐的、翻着冷光的短刀出现在她的面前,刀刃锋锐,直指向她。

而刀把,直到如今,依然被死死握在肢体已然冷硬的方灵手中。

显而易见,是方灵用刀子捅了陶荣成,但两人最后一齐死在了变异种手中。从方灵露出的蜡白的皮肤看,如阿亮一样,她浑身的血液已然被抽空。陶荣成黝黑皮肤中泛出的隐隐灰白,也是如此。

巨大的疑问从柳期心中涌现出来:为什么?

她可以想象这个受尽苦难的女人对混蛋丈夫的痛恨,但为什么选择了现在?变异种又为何偏偏在此出现,杀了他们?

一道闪电在柳期脑中炸响。

难道就是因为昨天下午,自己那个不得不问的问题?

“这儿,就是这儿,两个人就死在里面!”一个惊惶中似乎又带了些许激动的嗓音响起在屋外,“我正憋着肚子呢,等着肥差来收肥好空出屎盆子,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还以为陶荣成这家伙又喝多了,就跑过来看看,没想到会这么吓人……”

尖锐嗓音中,纷杂的脚步声冲了进来。先进来的士兵看到了床前安静伫立着的瘦小背影,相视一眼,默契地做好了进攻准备。他们似乎不认识柳期,但带路过来的大婶显然认得。她一边害怕着,一边又按捺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半张脸挤进了几乎被士兵堵死的门口,眼睛突然放出光来。

“哎呀!这可怎么好啊!这种爹妈死在一起的场面,怎么能让孩子看见噢!小妮子本来就是个傻子,后半辈子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