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柳期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记忆之一,她毫不费力地就想起了那时的景象。

福利院充当食堂的又脏又臭的小屋里,那个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双眼睛的男孩看上去顶多四五岁,完全没有七岁的个头。打饭后的孩子们闹闹哄哄,展七捧着碗站在里面一动不动,好似一个只会微笑的痴儿。

没一会儿,吃完了碗里青菜汤饭的孩子们就瞄上了展七,他们不约而同包围住了他,你一勺我一勺,几乎眨眼间就舀空了展七的碗。其中不乏比展七小上好几岁的孩子。晚来的孩子一见他碗里空了,不满地推了他好几把。

然而展七始终笑着,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每一丝皮肤纹路都是如此真诚。他看到了柳期,捧着碗走了过来,问道:“姐姐吃不吃?”

那时的柳期蹙着细细的眉,瞄了眼只剩半个碗底的汤饭,一把拍翻了他手里的碗。

“一个七岁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在福利院也算大孩子了,竟然会天天挨饿……”柳期神色迷离,低声道,“连比他小许多的孩子都能从他手里抢吃的。我当时觉得,别人把饭都发到手里了还能把自己饿死,太蠢了,我不要这么蠢的人做我弟弟。”

柳望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渡人不如渡己,求人不如自救。如今想起来是什么感觉?”

“我……”

柳期说了一个字便难以为继,有一种莫名的酸痛在心底蔓延,让她张开的下颌都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这个从小奚落展七到大的小事,为什么这一次想起来会如此不同?

她甚至觉得,就是这种莫名的酸痛感和隐隐的愧疚,才是这段记忆深刻在心的原因。

柳望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叹道:“你是你,却已不是你。柳期,你记忆中的本心,难道还是此刻的本心,在小七身体中重生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