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齿痒的是,他作为都城一把手,非但没有捍卫王宫,反而在两年前率兵占据王室,逼迫先王自杀。又毫不惦念先王的知遇提携之恩,公开处死了先王唯一的儿子禛雄。

白庄恨不得一颗一颗拔掉他的牙。

但不是现在,昭阳存亡摆在面前,白庄不得不顾全大局。毕竟崔左鹰控制了昭阳绝大部分的势力,而白家虽有反攻余力,但过程中必然要经受巨大牺牲。如今每死去一个进化者,对昭阳都是一次打击。

可崔左鹰下一句话立时激怒了三人。

他笑道:“若是风华在这,都不用谈。她能掌管晨曦六十年,必然知道当下该做什么选择。”

九清清自小在基地长大,冯老便如她亲奶奶一般,闻言叫道:“你还好意思提冯老?!”

白庄和无色也蓦然变了脸色。

然而他们还没动作,崔左鹰也忽然变脸,大喝道:“为什么不好意思?!我隐瞒晨曦身份三十多年,为什么不好意思提她?她是晋安晨曦计划首领,我是昭阳本土晨曦计划的首领!你说,你们说,我凭什么不能提她!”

三人的脸色瞬间僵住。

崔左鹰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忽而扯起嘴唇笑了笑,自嘲道:“当然,我和风华还是有差别的。她是先王的爱人,我是先王的棋子。她曾经一度掌管晋安晨曦基地上百位成员,而我,从始至终,昭阳晨曦基地只有我一人。我去到哪,基地就在哪,从来都是一个光杆司令。”

“有多少话无人倾诉,有多少时刻无人相帮,有多少压力一人默默承受,你们懂吗?你们三个屁大点的家伙,只知道暗杀这个暗杀那个的小屁孩,你们懂吗?!”

“我不信!”无色最快反应过来,冷笑道,“都说你铁齿铜牙巧舌如簧,我他娘的一个字都不信!”

九清清用力点头:“我也不信!如果晨曦计划还有你存在,冯老和爷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才多少岁,你比他们小了二十岁!他们到晋安的时候,你都没出生……”

不过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迟疑起来。

白庄两年前在离开昭阳,身为白家人,他对昭阳局势了解最深,很快便串起收尾,看向崔左鹰的眼神也不自觉有了变化。

不过他还是说道:“真也好,假也好,你会跟我们说这些,说明你希望我们相信你,甚至为了和兰陵联盟,想让我们为你所用。既然如此,你需要好好解释下你那部分的计划。”

他说着,两手分别握住无色和九清清的手臂,让他们冷静下来。

白家人都有一颗好脑子。崔左鹰暗想着,说道:“再坚定的信念,一个计划执行到十几年不知效果,谁都会动摇。你们都是晨曦书苑出去的,应该知道先王最喜欢在那里看书。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先王有时摊开书,半天一页不翻,嘴里没有,眼神却在叹气。”

“我自小个子大,胆子也大,就凑了上去,问先王为什么叹气。他起初不说,等到我碰上那种情景不知多少回,问了多少次,他才仔细看了我很久,问我种没种过稻子。”

崔左鹰慢慢沉浸到回忆里,退开两步,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生于最底层的家庭,父母工种都是耕农,从会走路开始,便时常跟着他们去田里,四五岁的时候就下地干活。所以我回答先王,种过。先王又问,如果种了一亩水稻,种完才发现稻秧好像太细了,不知道能不能活,该怎么办?”

崔左鹰摩挲着扶手,停顿了片刻,神色似乎有些懊悔,但很快又笑着继续说:“我说再种一亩呗,反正地多,稻秧也不少。说完后,先王又定定看了我很久。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晨曦书苑,进入王宫。白天当整理书房的小童,晚上则接受先王亲自教导。”

“直到有一天,先王突发心梗,被医疗兵治好后,他把我叫到身前,给了我一个任务,一个就算要我烧掉先前种的那亩水稻,都要完成的任务。”

崔左鹰抓紧扶手,盯着对面三人:“成为昭阳王,改革昭阳。”

无色和九清清面面相觑,都没听懂“改革昭阳”的意思。但白庄眉头一皱。所谓改革昭阳包含了两重意思,一是抛却昭阳当前的体制风俗,仿照晋安以军治国,所有事情都围绕着培养进化者军队展开。

但昭阳进化者要贡献社会、服务他人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而且社会风俗也与晋安截然不同,最显著的就是没有统一封闭管理的学校学区,孩子们都就近入读于学院,而这种小型学院遍布全国。一个孩子不论是否进化者,虽也要分配工种,但这种分配很大程度上考虑了个人意愿,并且很多人在工作后也与父母同住,这也是昭阳产生繁衍出那么多大家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