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不客气,且气势十足,分明是冷淡的腔调却含杂着十分的不耐和厌恶。
上位者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舒果等人‘噗通’的跪了下来请罪,“都是奴婢等无用。”
流雪还没反应过来,面上有几分茫然,见其他人都跪着,她赶紧也跟着跪下,姗姗来迟一句:“是奴婢无用。”
“你的确无用。”
上首之人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语很是短促,也没什么情绪在其中,却听的流雪心里一个咯噔,她手抓着地板的绒毛,并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有些倔强,可她算是聪明知道这些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只见上首之人莲步轻移,华丽繁复的大红色裙裾自她身旁出现,缓慢地经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芬芳。流雪眨了眨眼睛,不敢说话。
细看,那红色的裙裾上,针脚用了许多的金线缝制,是以走动间,在光线之下衣裙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流雪,你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若是到了二十五岁的年纪就会出宫去…”
流雪怔怔然一瞬,顿时急上心头,着急忙慌的跪挪过去,“主子,奴婢不出宫,奴婢定要服侍娘娘到老的,日后做个自梳嬷嬷也就是了!”在宫里吃穿用度皆不愁,从前虽然纯贵人不得宠,可她也没受什么苦,毕竟主子是个好主子,有她一口吃的绝不会少她一口喝的,能跟着这种主子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出了宫,别说吃饭问题,怕是连性命都不保,滔天权势之下,孤身的女子哪有活路,便是被发卖了也是常见的。
可皇贵妃却并未听她分辨,只出声道,“牵银,今日就你随本宫去给皇后请安罢。”
牵银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原本就想到皇贵妃跟前,为此少不得要与流雪争宠,可惜流雪防她防的紧,根本不许她入内殿侍候皇贵妃,本觉得晋升无望,谁料今日一个馅儿饼就这么砸了下来。
忙不迭的点头谢恩,牵银喜滋滋的跟上皇贵妃,走前得意的瞪了一眼流雪。
舒果年岁大了,今年也有将近四十,平时待在紫宸殿,可皇帝素日里并不用她们奴婢们服侍,日常起居用的都是一些小太监们,尤其刘公公最为得脸。因此后宫空置的那些年里,许多人猜测皇帝莫非移了性情收用了那些小太监?可皇帝是否有龙阳之好,谁人敢说呢?
如今看皇贵妃住在紫宸殿,这等猜测也就没了。
许是见皇贵妃特殊,舒果琢磨了片刻,温声道:“流雪,如今皇贵妃可是贵为副后,再不是从前任人唯亲、谁都可以欺负的的小贵人。这宫里头,大宫女一贯是与主子一体的。”
流雪仍旧有些茫然,她抬着头看着站立在她跟前的舒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倏尔一变,面庞阴晴不定了许久,她朝舒果狠狠磕了一个头,“谢姑姑提点。”
舒果欣慰的点头,想通了就好。
自己一味的佛系,只管着把主子侍候的舒心就够了,这是流雪一直以来做的事情,从前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没什么不对的。今日舒果嬷嬷略微提点了一句,流雪才恍然发觉自己犯了大错,自家主子如今可不是小小的贵人而是皇贵妃,出门在外皇贵妃是温柔包容的,她的位分已经顶天了,不易张扬。那她御下的奴婢们若也温软,岂不是让旁人欺负到脸上来了。
就如同此次主子侍寝之后,满宫的言论,皇贵妃的事儿也能到处乱说吗?当真是胆大包天,何况这可是紫宸殿,皇帝才刚刚交给皇贵妃管辖两天,就闹出了岔子,会不会让皇帝失望,觉得皇贵妃不会管下人?
这里面也有重中之重的事情,那就是旁人对皇贵妃没有敬畏之心!刘公公管着紫宸殿的时候,怎么没人敢到处乱传皇帝几时在干什么、几时又在干什么呢?
但是瞧皇贵妃方才的神态,虽然有不耐烦与厌恶,却并没有过多的怒火,反而有些随性,好似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想必对她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苍蝇无害却很会恶心人。
流雪的一张面庞逐渐冷硬下来,回身望向院中的奴仆们。
若是什么小事都要主子亲力亲为,那么要大宫女干什么?吃白饭的么?
牵银跟着皇贵妃,小心翼翼的争取自己面面俱到,生怕自己做错事情惹得她生气。
赫连杳杳瞥视她一眼,深深觉得这皇宫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职场,只是这职场会要人性命,也更加危险些。这些小宫女们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不为别的,为的其实只是一个俸禄和待遇,跟对了主子,那就是步步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