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桌坐着剑客,各个青年才俊模样,统一穿着门派服饰,执着筷子在捻菜。这几人动作间倒颇有讲究,一看便知是大家门派出身,旁人都不惹他。
这酒楼借着地势好,引了不少各地食客。店家做的菜也拿手,白切鸡,腊味蒸,都不用说。这时节吃鲜芦笋也不错,只吃里面的心儿,又嫩又水,没有一点土味儿;喜欢吃清淡的吃得,喜欢吃大荤的也吃得。
众人正吵吵闹闹吃菜,不一会儿却乍然慢慢静了。只听忽地几声银铃碰撞声响起,显是有人迈过酒家门槛。那衣裾也随之动了一下,下摆上镶嵌的几排银坠珠纷纷作响,随着步伐而动。
有几人的筷子停了。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动,讲话声渐小,但某种紧张气氛却慢慢酝酿起来,显示在众人的面孔上。
那书生也不扇扇子了,壮汉也不重重摔碗了。又有人多了不安动静,桌椅磕碰声响起,像是他们想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似的。
只有那桌剑客子弟的桌子未动。一人年貌较轻,一时竟然想要拔剑而起。稍年长的师兄将他按住,众人的手都按在了兵器上,悄声屏气,就等万众瞩目那人转过身来,发难之时他们好群攻上去。
单看外貌,将对方误认成女子是再正常不过了。此人本身容貌绮美,又穿些男子不寻常穿的衣服,佩银带环的,走路都发出响动声音。
最开始走在路上,有纨绔将对方当作是艳丽打扮的俊俏娘子,有意调戏,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人毒得厉害,肩上爬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小蝎子。
毒死的人越多,那蝎子的背线就越红,到现在,他的蝎子都快变成了红蝎子。幸好,众人此时倒没有瞧见那只畜生的踪迹,于是纷纷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又紧紧提起来一颗心。
不过再毒,人也总要吃饭;林苗又是个喜欢吃的,这家店好久没去过,今天非要来。眼下正召开比武大会,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家店的小肥鸡太好吃,哪怕正派众人在这里聚集,他也要来。
虽然林苗只是来取个外卖的,但他人却不这么想。正当气氛焦灼时,一人拍案而起,怒骂打破僵局:
”大胆妖人!真当我派无人么?”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受了号召一样,纷纷拔刀拔剑。只是众人家伙事拿出来了,却无一人敢靠前,都纷纷警惕一千分地守住自己的位置。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苗人的毒实在防不胜防,哪怕好几个高手都曾经倒在他裾下。
他长得倒是异域出众,尤其是头发乌黑丰厚,黑得让人眼睛发晃。那头乌发用犀牛角束起来,又插了几柄银簪,编成几织长长的辫子。他头发那样多那样黑,露出的后颈却白得让人心里发慌。等再看到衣领,则更让人大觉不成体统。
修道人穿衣,都是极讲究,只在乎一个‘雅’字。穿玄色,则是烟栗或黛灰,更有人喜百草霜,取万物枯又生一意。有人喜沙青,或竹月色,月白,绀青,只在一个‘淡’上。像那桌年轻剑士,衣着便是碧石绿。
这些色都极重淡雅,万万不可是大红,大绿,大紫,否则轻则落入俗道,重则归入妖道,为旁人侧目。偏偏这人的穿着,就正落了众人心中的’妖道‘上。
身为男子,戴银饰或发簪,本就不成体统;偏偏他身上还戴着足环,衣下摆上嵌了银珠链,坠坠生响。要是只有这个,那还勉强不算什么;只是再看他的衣着,更是让正派众人觉得不堪入目,人人得而诛之。
林苗喜颜色,什么都喜欢,干脆穿在一起。要他穿那素雅衣服是万万不可能,当初龙傲天的爹死了,他连半天的孝服都懒的穿。
这绿的好,红色也好,他都喜欢。只见这袖口上红绿纹路交织,像是毒蛇纹;衣襟褚红暗绿鲜粉勾线,再到领口衣襟下方织下花纹。苗人喜佩银饰,绿色虽然不多,但在黑底上为突出,兼之黄,鲜蓝,大红做边,又有橘红做的眼睛。衣带上金黄排线织成极细的‘几’字型,又以黑色打底,暗绿玫色细细绣成扭转爬行的形状,再扭上粉红,绿,紫色细线,织上黑线花蕊。
他穿得像个花毒蛇似的,偏偏人长得甜,像个文雅大方的深闺小姐。正统人穿蓝,一派正气,他若是穿蓝,蓝袖子上保准绣着一排粉色黑底的花,玫色紫色都齐全。
像是察觉到了异动,那五色衣青年的袖口里一下子窜出一条彩蛇,竟然通体鲜粉玫瑰色。那条蛇头部尖尖的,黑色蛇信子’嘶嘶‘吐出,一看剧毒无比。
这畜生颜色看上去邪乎,不用被它咬上一口,哪怕只是挨上一下,就有可能中毒倒地。偏偏那妖人还贴身缠放着,让人近不了他的身。众人无奈何,怒他挑事,又惧畏他用毒;手里刀剑寒光阵阵,似乎是相应紧张号令,恐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