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低声说:“我留心了他很久,他……没有要报复您的意思,素日心眼儿也好,体贴,活泼,府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我有时甚至觉得,这么防备着人家,叫他知道了得多难受……”
点心的甜味落到胃里,翻涌成难以言喻的酸苦,齐齐逼到喉头,烧心的呕吐感摧折着我,任何与苦痛有关的滋味对我而言都不陌生,烈火加身也好,将不是天选之人的英娘白芷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也好,哪怕被人视为阎罗,任何苦痛,我都可以忍耐。
我仰着头靠在窗座下,没有动弹,只是闭上了眼睛。
“因为闻人钟还不清楚真相,如果他知道,我就是极光阁的阁主,在黑风岭时他就会动手了。”
姬宣的语调总是那么平板,丝毫起伏也无,漠然的,平淡的,就像这个世上不存在真正能让他动容的事物。
我过去以为,这都是假象,真正的姬宣其实是个非常温柔,非常心软的人,可事实证明,我这人老是把事情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理解,这是我的坏习惯。
姬宣给我上了非常生动的一课。
“所以那时我联系上了暗部,也选择留下来继续观察他,但凡他流露出一丝杀机,我都会立刻要了他的命,连带着山上所有的人。”耳边,他正一言一语陈述着自己的心思,“后来袁无功和谢澄也都被他绑上山,人多了起来,也更方便我动作,黑风岭巴掌大的地,我很快就调查完了……”
有一瞬间我很想离开,可这时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打草惊蛇,除了留下听到最后,我别无他法。
只听姬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道:“谁能想到,他居然真的只是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而不是自立为王扩建势力,好伺机对付他叔父闻人达和疾风阁……他当山贼,就只是单纯被我逼到那条路上去的,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这是有多,愚蠢的想法啊。”
管家低低道:“这只是因为,闻人钟是个好孩子。”
“没有父辈庇护,好孩子活不长。”姬宣为他们的对话画下简洁的句号,“我说了,他没死,纯属意外。”
我终于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并肩看月亮的晚上,姬宣问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