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丨身,轻轻拂去墙壁上的积雪,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一会儿呆。
手背上遗留着浅浅一道疤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他幼时流落街头,与野狗抢食时被狠狠咬了一口,后续因为伤口感染发了好几天的高热,幸而上天眷顾活了下来。但不管后面再如何锦衣玉食,这道疤痕一如他不值一提的过往,终究是消不去了。
若要消去,必须使用变幻身形的功法,但山巅太冷,灵力凝滞不通,这道疤痕告诉他,功法马上就要维持不住了。
那就不装了。
他沉默地看着手上的疤痕越来越明显,然后叹了口气,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温和的男子样貌之下,分明是一张属于女子的脸。
她微微垂着眼,额发被风吹乱,几缕碎发粘在脖颈上,随之一同没入黑色的领口——正是洛菁。
准确来说,是这个时间线本来的洛菁,今年二十四岁。
她与那位大小姐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论出身一人生来金尊玉贵,一人命如草芥,论性情一人张扬明媚如灼灼烈火,一人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活得像个透明人一般。
十六年前洛菁八岁,生母病逝,当家主母诬陷她偷了簪子,她不甘心地辩解,反而被冠上了顶撞长辈的罪名赶出了家门。她裹着仅有的一件外套缩在桥洞之中,周围满是其他不怀好意的流浪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失了倚仗,结局可想而知,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或许连死亡都可以视作解脱。
她起身离去,借着人群的掩护走了一段,而后尽她所能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直到没有人认识她的云沧镇。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后,趁着夜色捡来旁人不要的衣衫,用木炭烧尽的灰尘遮住脸。幸而她个子生得高,假扮起男子也不算突兀。
她对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怔然许久,曾经清秀的模样被掩盖在层层黑灰之下,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