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人帮她打伞,她整个人淋得像只水鸡一般。头发一丝丝贴在脸上,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她不远处站着两个衙门的公人,两人各自撑一把雨伞,正躲在一棵树下面侃大山,偶尔朝戏台上瞅一眼。
子骏愣愣地看着戏台上的霖铃,耳边除了鞭子一样抽打的雨声,就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妇人,不守妇道…”
“听说这个妇人还假扮男人。哼,想做男人,可惜她没这个命。下辈子投个好胎投个男身吧。”
“不守妇道的女人家就是这个下场,婆娘,咱们一定要教导好咱们的女儿”
这些话从吃瓜群众说出来只是随口一说,但听在子骏耳朵里却像是刀剑一般,一刀一刀在剐他的心。
一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过往的画面,霖铃对自己,对斋中生员做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初遇时的尴尬,相看两厌的针锋相对,真相大白后的致歉,为自己摆脱吴邦彦的刁难,蹴鞠大会上充当指挥,捉弄孔寅时的欢乐,解救韩玉的妙计,为自己大闹邬家村,去杭州一路上的同甘共苦,自己通过解试后她神采飞扬的面容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子骏的眼前一幅幅播放,然后又黯淡下去,变成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柔弱身影。
子骏哭了。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如断珠一般滚落下来,又飞快地融进周围冰冷的雨点。
他其实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到底是雨还是泪。又或者说,正因为是雨天,他的眼泪才可以流得更加肆无忌惮。
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