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骏见此情形也慌了。但他本来就抱着决绝的态度,此时也不辩解,只是伏地请罪。
赵煦倒是比向太后冷静一些。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子骏,然后说道:“马逊,你方才说你有了心仪的女子,是谁?”
子骏从地面上抬起头,看着赵煦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是臣在明州书院的先生。”
“什么?”这次赵煦和向太后异口同声叫出来。
刚才那老者逮着子骏的话头继续说道:“皇上,马子骏满口忤逆之言,不知尊卑,臣请皇上重重处罚此生,以儆效尤!”
赵煦看看子骏,又看看他,微微皱着眉道:“谭御史,你可否让我问完?”
谭御史被想到在皇上这儿碰了个软钉子,只能悻悻住口。
赵煦又把目光转回到子骏脸上,盯着他问道:“你为何会心仪你的先生?”
子骏顿一顿,然后在朝堂上把与霖铃相处的经历和盘托出。从霖铃如何女扮男装混进书院,如何与自己从不和到相互信任,以及自己如何对她情根深种都一股脑儿和盘托出。
“皇上,臣对先生确实是一片真心。在我心中,她不仅是我心爱的女子,亦是我的恩师,我的救命恩人。如若此生臣不能与她长厢厮守,则一切功名利禄对臣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至于臣悔婚,伤害石娘子一事,臣甘愿受一切责罚!”
他这番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赵煦,他生长在深宫大院,从小见到的都是行为谨小慎微的女子。
他完全料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一个女子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混进男人堆里教书赚钱,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一时好奇心兴起,忍不住问子骏道:“她女扮男装,难道你们没人看出来么?”
子骏也有点不好意思。如今再回头想,他也觉得自己挺蠢的。霖铃性格再怎么像个男孩儿,行为举止更多还是像个女子,他也不知道为何没人能看出来。
他只能说:“是臣愚钝,没有看出来。”
赵煦简直有点哑然失笑,要不是他屁股还坐在龙椅上,他真想亲自去子骏府中看看这是何方的神奇女子!
这时旁边那个谭御史又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跳脚道:“皇上,这样的女子刁钻狡猾,不守妇道,如何能大加褒奖?如果这次让马子骏与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一意胡闹下去得不到惩罚,则全天下女子都纷纷效仿,遇到喜欢的男子便私定终生,这样我大宋礼法岂不是乱了套。更何况这次马逊还欺瞒了他父亲。似这等无君无父,无媒苟合之徒,启能当我大宋的状元!依我说,应将马子骏当庭打三十仗,然后与那女子各自流配三千里。只留他们二人一条命,以期他们改过自新。”
子骏听后,脑子“轰”一声炸了。他自己被流放就算了,还要连累霖铃一起流放?
他顿时冷汗直流,趴在地上不断叩头道:“皇上!石相公!臣有罪!臣有罪!但霖铃是无辜的,她进书院不过是想挣点钱给她舅舅治病。这么一个弱女子在外乡漂泊,亲人又得了病,她不得不想办法谋生救人,这是万般无奈的选择,试问有几个人敢做到能做到?更何况我与石娇退婚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和霖铃没有太大干系,求皇上明察!如果皇上太后一定要责罚她,我愿替她受罚以报师恩。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他浑身酥酥地发抖,头叩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颇有种惊天动地的意味。
他突然这个样子,包括赵煦向太后都有点下不来台。赵煦说了两遍“可以了”,子骏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叩头哀号。
见他要失去理智的样子,向太后忍不住出口道:“马逊,你停下吧。我大宋律法严明,真是触犯律法的,并不能因为你求情就能逃脱责罚。而没有触犯律法的,朝廷也不会屈了他。”
子骏抬起头道:“臣自知有罪,只求皇上太后剥落臣的功名,以求赎罪。”
赵煦听到这里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板下脸对子骏道:“你左一个剥落右一个剥落,难道朝廷的功名对你真的毫无意义?你既然对科举如此不重视,为何要寒窗苦读多年,又为何要费尽心思从明州考到京城,又一步步走到朕的面前来?你又知道天下有多少士子,对你今日的恩荣羡慕不已!如若让他们听见你今日说的话,你猜他们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