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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颔首,也不多言,只叹了口气:“那三个年轻人……当真是忠肝义胆,日月昭昭。上表弹劾的前一日来我府上,自愿担当这死谏之任,那一片冰心教老夫都落了泪。”

“大明有这等纯臣,可见风骨不灭,这恰也是读书人的一腔热气,撑着大明山河永固。幸而陆炳陆大人也是个明事理的,暗中出力让他们保住性命,虽是丢了官流放,日后也可再行起复。”

“还好陆指挥使那条线事先搭上,看来事先筹谋总有用处。”徐阶叹道,“不过经了这一事,老夫算是瞧明白了,严阁老还是耐不住要对老夫动手,或恐下一步就将对付老夫其余门生,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必要将朝堂搅个天翻地覆。但我们势小,也只能信守一个忍字,继续弯着腰给他做小伏低,严党就算摆个鸿门宴老夫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赴。”

“但学生认为圣上已对严阁老生了怀疑,此举便并非无用。严嵩用了数十年才在朝堂中结成盘根错节的势力,若要倒他,也绝非一日两日之功,只要三位大人的弹劾入到圣上的耳里,就不愁没有十成胜算的那一日。”

徐阶悠远目光望向他眸:“你所言何尝不是老夫所想,只是苦了太岳还要与他周旋。”

“学生想到一句话。”

徐阶视他:“说来听听。”

张居正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徐阶不禁拊掌:“应景。”

“说到诗,老夫倒想起一人,老夫观其文章,应是当世文才第一。”他目光肃然,令张居正亦看向他:“老师可是想到了王世贞?”

徐阶沉沉颔首,眼眸半阖,攥住灰白长须:“正是。”

他道:“假以时日,此人必为当世文坛领风骚者,诗酒风流,寄情山水,倒是做尽天下才子表率,若是老夫年轻个三十岁,当与他交游唱和,此必是一桩乐事。”

“只是可惜——”徐阶话锋一转,续道,“他这脾性不适合做官,又想在朝堂上立得声名挣下功业,却不看看当朝是谁执得权柄,那严嵩严世蕃岂能容得这般屡屡顶撞威严的书生留着碍眼?呵,文人都想当苏轼,小苏学士又岂是那般容易效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