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嗓,但见李时珍神情慨然:“真到了那日也是天命不由人,可若为师不去,便将于心不安,那为师情愿求个心中坦然。”
“那老师,日后我若是去了松江,是不是还能遇上老师?”
“为师说不准,不过若是咱们师徒情分未尽,自是可以再见。”李时珍言毕,忽地眉头耸起,肃然道,“说到你老家,为师倒有两句话同你讲。”
“老师请说。”
“你答应为师,且莫生气。”
顾清稚难得见老师如此说,似乎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敛去微笑,正色道:“您大可放心,哪有学生对恩师生气的理?”
李时珍道:“为师有不少江南来的友人,谈及那边大户横行,赋税重担下许多百姓日子难以为继,便将土地悉数投寄与大户过活,户籍也相依存,这便足以使得他们税负减轻,一方土地亦多数尽归那些豪强,只是苦了余下的安分小民,摊派的税和徭役全落了他们头上,为师听了实是不忍,故此和你说说。”
他略顿,视向学生骤而泛深的眸底,诚恳道:“你家徐阁老便是松江第一豪户,你应是有耳闻。”
他所言顾清稚怎会不清楚,奈何身在其中,也不只该如何开这个口。
更何况她从前也提过家业太盛,并了这么多土地恐招致祸事,但外祖父只是挥手令其退下,说着小孩子懂甚么,直接堵住她的口。
但面对李时珍那因忧民而生出劳思的沧桑面容,她也不好拂老师的一腔热血,只能垂眼收袖,硬着头皮答:“老师的话学生都记下了,不过学生虽是人小力薄,也当尽力去劝。”
其实李时珍也并不抱多少希望,人徐阶多年混迹鬼蜮朝堂,于大事上还能听一个小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