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字落下,徐阶负手,微屈了身审视她的眼:“如何?”
顾清稚不语。
“老夫要听你说。”
她方开了口,缓道:“此疏所陈国之积弊,乃宗室骄恣、庶官瘝旷、吏治因循、边治因循、边备未修、财用大匮,皆出于血气壅阏,而这尽源于当今圣上怠政,故此上书劝谏其广开贤路,励精图治,方能解朝局之困。”
“你倒是第一遍就能读出意味来。”徐阶也不知是否嘲讽。
顾清稚不敢答话,耳旁听得他道:“此《论时政疏》乃当年太岳登第授庶吉士无几时,所上之第一道章奏,亦是迄今为止最末一道,主上并未视过,送入内阁来时老夫见了大骇,可谓直指圣上之过,老夫深恐此等锋芒毕露之谏言为人所惮,生生将其按下不表,保他内抱不群而能安然居于这朝堂。”
她动容:“如此……真是为难外公爱才之心了。”
徐阶又视她:“你当真知晓他是何等人?”
“我知之不多。”顾清稚与他目光相对,“但我愿意陪他成为他所期望成为之人。”
徐阶展唇:“好志气。”
他续道:“老夫观其人身负国器,此后必居于诸人之上,比之老夫乃至严阁老,甚或本朝开国以来诸位宰辅皆愈有改天换日之气量,然这权柄在握,脊背必是棘刺满身,稍有不慎,即是全盘皆输,再无翻转余地。你可有预知此后种种险阻困苦,尽须由你撑起?”
顾清稚点头。
徐阶沉静端详她眼眉,想这外孙女此前善会察言观色,少有这般坚定时刻,心下黯然,一时不知究竟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