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作平静口吻:“四维自问担不起娘子如此评价。”
“子维担得起。”顾清稚也不推辞,端盏仰面饮尽,“子维不知,我多年前偶然见到一首诗,从此爱极。”
她信口缓吟,音如溪流潺潺:“西日崤川阻,北风旅思频。夕林烟欲暝,霁磴雪更深。”
她弯眼:“你说这诗好不好呀?”
“……”
“我甫见了这诗就觉着作者才情纵横,寂寥、愁思、旷远俱合于这幅作者以笔勾勒出的画中,却未料想数年后见到了诗作者的本人。”
杏眸望向沉默不语的他,笑道:“就是你呀,大才子张子维。”
余光里眺见张居正已从人海中遥遥步来,顾清稚将他的茶盏放稳,朝尚未回言的张四维浅行一躬:“不打扰子维雅兴,你慢食罢,我先告退。”
话音刚落,即穿过喧嚣人群奔向张居正,扬声喊:“张先生!”
张先生。
张四维低首不再去望,这般称谓永远不会属于他,她亦只会如此唤那人。
喉间苦笑一声,桌上膳肴已作了残羹冷炙,兴味全无,他摇摇首,起身迈步离去。
行人川流不息,车轮辚辚而过。
掰开男人略显僵硬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包进他掌中,顾清稚与他并肩在街巷铺行的灯火中缓步而行,却是无话。
顾清稚想的是:看来自己有必要主动交代方才对坐言谈之人,她不想让他生出不该有的误会。
而张居正的心事却不愿教她知晓。
臣僚之谩骂他如何不知,然当这骂声亲耳被她听去时,仍教他狼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