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 相公正厅有请。”管家来迎,将二人延入府中, 经过庭院步至正厅, 一道向主人行礼。
张居正回礼,命仆役端两盏祁门红茶奉于二人之前,白雾随掀盖袅袅而出,遮掩过视线中的主人面容。
耳旁闻得他缓言:“顺天府宛平县县令有报,官民田共计只剩下二千九百三十五顷余,原嘉靖末年尚有三千四百二十七顷余,此数百顷土地皆以赏赐功臣之名一笔勾销,人丁名实不副,按册则有丁,服役则无人, 天子脚下尚且地丁萧条, 不得不引以重视。”
申时行亦多感悟, 乃答:“回师相,学生观富者多享无税之田, 而贫者多空输无田之税, 如此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郡县之所以不治,盖因赋役不均,而以豪族所欠赋税强加于贫民,宛平县身为顺天府首县,地丁流失现象亦如此胆战心惊,可见赋役已成朝廷首要问题。”
张四维道:“四维意亦与汝默相合,不平则鸣,不平则易为乱,民安方能邦固,否则横生动荡,皆出于赋税不均之故。”
二人言罢,皆安静等候张居正回复。
他聆听毕,忖度道:“赋tຊ役不均是我心头大患,明初设里甲本是为免民间出差之扰,如今却已成科派不公,负累百姓之渊薮,我欲着手改革里甲之制,先于其上解决赋役之困,劳烦二位明日拟一奏疏呈来。”
“是。”
待张居正自宛平县田丁议至蓟辽边防城墙几寸几尺厚度,却仍不见停息之势,倏而,窗棂外三更滴漏骤起,悠悠敲响夜底凉风。
申时行望着他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瞳眸,甚至还欲令仆役为客人添茶,而自己脑内已是昏沉滞涩,压抑良久,终于为难地动了动唇畔:“师……师相?”
“汝默有何话说么?”
申时行抱拳:“目下已逾三更,恕学生不胜疲怠,实无精力应付边防大计,唯恐横生差错,可否明日再来拜望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