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今原谅与否已失去了意义。
张四维道:“各人有不同立场,毋论丈田亦或条鞭之法,于四维及家族皆无益处。不求娘子体谅四维苦衷,四维只望娘子知晓,不是天下所有人都将新政视作救时良策。”
“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她唇畔微含苦涩,“但子维亦不过只是其中一员,反对的何止你一人。”
张四维视着她随后辞别,临走前,又唤随行的侍女将一只细木鸟笼奉上。
顾清稚望见他的仆役接过鸟笼,道:“此为子维前次赠我的白画眉,如今你既然整装回乡,我当原物奉还。”
待她离去,方才那股惆怅辗转至他瞳孔中,转首视向她归还的这只鸟,竟啁啾着学会了主人教习的言语。
他侧耳去听,倏然,神情骤变。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鸟儿不厌其烦地叫着,仍在将学来的成果高声重复,哪管新主人渐趋灰白的面色。
她终究还是怨恼他,虽然口中道着并不厌他,张四维却清楚知晓,那愠意掩藏于温和的面庞之后。
不过来日当是不会再见了。张四维手肘倚住凭几目视上方,终是颓然仰躺,长叹一息。
“宋仪望于应天施行条鞭颇有政绩,如今他升任迁官别地,这留在应天的人选我已思量数日,仍未有结果。”张居正忖道。
应天府最是豪强盘踞之所,一条鞭法于该地受尽阻碍,派去的长官手段若不强硬,很难将法令完全贯彻。
顾清稚闻言,道:“张先生忘了海瑞么?”
张居正微愣,须臾回答:“海刚峰过于耿直孤峭,恐令当地士绅更生反意。”
“有律法在上,还怕他们不满?”她斟了盏热茶递予他,“些余豪强的恼怒,与广大百姓的生计相比,又算得上甚么呢?”
是了,她总能释去他顾虑。
他才欲开口,这时仆役快步奔来,先小心翼翼瞥了眼张居正面色,继而将手中家书奉予顾清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