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目靠在他怀里,顾清稚感到一滴泪似乎淌落于唇畔。
“你快去做正事罢。”她抿去这抹浅淡泪痕,“我没事。”
“你等我归家。”
“好。”
“张先生。”待他将出门的那刻,顾清稚忽而唤住他。
“怎么了?”
张居正转过身问她。
顾清稚轻轻摇首:“想看你衣襟拢好了未曾。”
她仰起苍白的面孔,细细端详他的眼眸。
“去罢,我等你。”
“潘季驯沿循黄淮河道,从丰、沛、徐、淮以至海口一千余里,俱建立坚堤固坝,尽令黄淮全河之水涓滴悉趋于海,着实为一大伟业。”李幼孜览过张居正递予他的邸报,不由称赞。
“此伟业亦赖于义河扶持。”张居正道,“若非义河率领工部全力拨帑督导,岂能有此不世之功?”
李幼孜自是一番谦虚,然而令张居正意外的是,这位老友并不愿意回京。
“李某现今已老朽不堪,只求在乡里安度晚年,望相公成全李某故土之思。”两人用罢晡食后,张居正谈及来意,李幼孜长揖作辞。
张居正视着他斑白两鬓,心底掠过黯然,缄默半晌方道:“我如今身边少有可用之人,李公一去,我又能倚仗谁呢?”
“朝中人才济济,相公一双慧眼,定能拔擢不少俊杰。”李幼孜疲惫地闭了闭目,须髯随风颤晃,“李某近来时常见故人入梦,怕是大限将至,相公还是放李某安度晚年去罢。”
故人入梦。
满目翁然间,唯此四字清晰钻入脑中。
张居正意识到甚么,坐于对面的李幼孜眼见他面色大变,竟平白覆上惊惧与恐慌,顾不得向自己道声告辞,即掀袍起身朝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