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培盛使眼色到眼睛几乎抽筋,才见耿主子终于发现了主子爷的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耿主子将她面前的素菜跟那盘炸物换了个位置,而主子爷不曾察觉,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夹着素菜。
这位主子当真是……回回都做出一些让人不可理解之事,若是一般后院的主子,见到主子爷这般,那些解语花们多少也会劝慰几句,而这位主儿竟只换了盘菜。
唉,换盘素菜也是好的,总比那油腻之物强些,苏培盛心底叹口气,除了面前的这位主儿之外,也不知那大师到底写了什么字,竟让主子爷出神至此,可惜那纸墨都喂了鱼,便是想在鱼肚子中找到一两个字也是再不能了。
就这片刻间,素面终于呈了上来,一个素白的细瓷碗被摆在众人面前,淡黄色的面条浸润在清澈见底的汤中,只能看见一点点油星飘在面条上方。
吃面先喝汤,耿清宁先喝了一口汤,热乎乎的汤头鲜美甘甜,应当是菌菇吊出来的高汤,面条弹性又劲道,入口甚至有些弹牙,她吃了两筷子,只见碗底还埋着一些笋片、香菇和油面筋,笋片脆嫩,香菇油甘,而这个油面筋大约就是这碗面唯一的油脂来源了。
明明也没觉得这面有多好吃,结果她连续几口就见了底,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耿清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汤碗,将碗中剩下的清汤也喝的一干二净,吃完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畅,腹内也十分妥帖,像是吃了一碗妈妈亲手做的清汤面。
不过,像这种经历四阿哥自然是不会有的,况且,宫妃也无需亲手给小阿哥洗手作羹汤,既如此,这份面他吃了岂不是有些浪费,还不如让她回味一下妈妈的味道。
没错,不如他的这份也由她来代劳吧,耿清宁想定主意,打算趁着四阿哥发呆的时候,将那碗面悄悄的挪过来。
正巧,四阿哥这时回过神来,见身边人正担忧的望着他,又去看那未曾动过的素面,想必正为他的饮食发愁,一旁的二格格似乎也皱眉看着他,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
不就是个贵不可言的命格而已,他竟思虑至此,甚至还让妻女同时为他担忧,实属不该,四阿哥扔下那些繁琐的思绪,伸手拍了拍耿清宁放在桌上的手,表示他自当好好用膳,不必为他忧心。
耿清宁一个没注意,就发现自个儿被拍了一下,只能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不过这种事情被人抓个现行,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对着他讨好的一笑——看在她这般乖巧的份上,就大人大量的放过她吧。
四阿哥见宁宁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心知她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方才低下头认真用膳,不过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甚好。
正院,花厅。
康嬷嬷亲自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命庄子上的人将那小卫子带了上来,又亲自在门口守着,今日别说人,便是个蚊子也甭想在她眼皮地下飞进去。
福晋几乎被吓了一跳,她虽没见过这个名叫小卫子的小太监,但内务府选人的时候相貌清秀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条,免得主子见了碍眼,而这个小卫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脸上也是斑驳一片,像是伤疤脱落的痕迹,不仅如此,他瘦的几乎失去了人形,就小卫子目前的模样,别说是兰院的人,便是他的亲爹亲娘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送小卫子过来的庄头解释道,“这小哑巴的嗓子眼坏了,如今细的很,吃东西也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是以一日瘦过一日”。
不过,庄头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小哑巴身子本就亏的很,若是长期这般吃不下东西,只怕活不了几日,这不,刚听懂人话他就给送来了,再耽搁时日,他真担心养不住。
这庄头姓赵,从他爷爷开始,就已经是乌拉那拉家的奴才了,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在乌拉那拉家的主子那里已然有几分颜面,他长大之后,父母又为他求娶了府里福晋身边的二等丫鬟,顺顺利利的获得了这个好差事,如今三十来岁,也是当爷爷辈儿的人了。
他们全家祖祖辈辈都伺候乌拉那拉家,对福晋最是忠心耿耿,自从小哑巴来了庄子上之后,他更是日日夜夜的观察这个哑巴,如今这个哑巴也对他最是信赖。
赵管事的腰自进了院子再没有直起来过,“福晋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安排小的就行,只是这哑巴的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还会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