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夫妻间有感情, 恋爱脑上头愿意同甘共苦也就罢了,可马重五前来求娶, 是从未见过面的包办婚姻,再去吃这个苦头就很不值当。
反正不是一桩好婚事。
葡萄、青杏等人都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也对,都是未出门子的姑娘, 哪好意思开口。
耿清宁轻咳一声道, “不必急于回话, 这种大事总要好好想想的,还有,若是家里头找的有好的, 也可以一并提出来, 我来置办嫁妆, 保证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
宫女需得二十五岁之后方可出宫嫁人, 但府里想对来说没有那么严苛,得了主子的恩典就可以出府嫁人。
下人房内, 葡萄摘下手上韭菜叶子粗细的金镯子,随手丢在梳妆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吓得旁边几个人一激灵。
葡萄在绣凳坐下,又随手拿起牛角梳顺着麻花辫的发尾,她从镜子里看向剩下的几人,“先说好,想嫁人的需得提前与我说才行,若是你们一出遛全都嫁出去,主子身边少了人伺候,我可是不应的”。
不怪葡萄脸色不好看,兰院里跑腿的小丫头都得提前调教,更别说是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没有个两三年的功夫,都不敢叫人进主子的屋子。
自从上回瞒着武格格进府的事之后,青杏就自觉矮了葡萄一头,此刻她不敢接话,只默默的收拾着东西,只是心中难免百转千回。
嫁人对她来说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眼下她在兰院的位置尴尬,主子虽然还用她,但多少有些心存芥蒂,而且她心中还有一桩事瞒着没让主子知晓,可这种事儿本就瞒不了多久,开春动土之后,以于进忠的能力很快就能察觉到不对。
但她是主子爷给兰院的,没有主子爷的点头,她既不敢乱说,也不敢出府嫁人。
青杏将枕头边上装有羊毛的布袋打开,心烦意乱的时候,她喜欢搓线,什么也不用想,看着毛线一圈圈变大,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红枣见众位姐姐都闷着不说话,屋子里静的可怕,她是葡萄一手调教出来的,此刻倒是胆子大些,“看马重五那五大三粗的模样,谁愿意嫁给他啊,怕不是一拳头就没命了吧”。
以前家里的那些街坊邻居们,为什么无论是老婆子小媳妇儿,大家都喜欢读书的文弱书生,为的不就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打媳妇的很少。
虽然嫁给书生后,家里的活都得女子里外操劳,但那些都是做惯了的活计,吃些苦无甚大碍。若是嫁给身强力壮的汉子,别的不说,当年她们巷口那家的屠夫娘子,就被她相公一拳打死的。
葡萄扭头细看瞧众人面色,见她们确实没有动心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罢,有主子在,给马重五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我们兰院的人,无论谁嫁过去,这一辈子他都得好好伺候着”。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主子爷应当是把马重五管的这个庄子给了主子,给主子办事,他还能不精心,况且,来求娶本就是一种态度。
红枣殷勤的为葡萄捏肩,笑嘻嘻的问道,“葡萄姐姐,你就不想嫁人吗?”
世上有三件事不可信,一曰:老人不想活,二曰:小孩儿不想长大,三曰:大姑娘不想嫁。况且,主子爷对主子那般好,哪个人看了能不眼热。
葡萄似笑非笑看了红枣一眼,直把她看到移开视眼,“嫁人做什么,给他们家洗衣做饭洒扫带孩子,与我眼下所做有何不同?”
她把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里头金的、银的、珍珠玉石的,应有尽有,“婆家能像主子这般对我这么大方吗?”别说给媳妇家用银子,有些不要脸面的人家,还会用媳妇的嫁妆来补贴家用。
葡萄从里头挑了一支素金簪子对着铜镜插在自己的发间,这簪子虽然没有什么精致的花样,却实打实的沉手,“若是再嫁给包衣家里头,生完孩子再进府奶小主子,还不如直接留在主子身边”。
包衣通常嫁给包衣,包衣家的妇人还是要进府伺候主子的,二格格的嬷嬷,还有弘昼的奶嬷嬷,都是这般,不是在家伺候一家老小,就是进府伺候主子。
红枣被她的话惊到愣住,连手下揉捏都忘了继续,良久她才期期艾艾的问道,“那姐姐,你就一辈子不嫁人,自梳当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