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遥正坐在临窗榻上,一手捧着账册看。
纪明远说话时,她眼神并没离开纸页。听他讲完,她才放下账册,捧杯喝了口热水,笑道:“其实你已经想好了不回去,却又认为自己这样是‘不孝顺’;又担心太太在家里不好过;怕你不在身边,太太受了委屈你不能立刻知道,所以才来找我倾诉,是不是?”
“是。”纪明远低下头。
他又说:“只怕这些话也让姐姐为难了。”
“我不为难,这没什么。”纪明遥笑着向下伸手,摸了摸他头顶,“太太把你托付给我,我只管你吃好、睡好、身体好,读书进益就完了,至于其他,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心里该有决断。你要回去,我不拦你,但你要留下,可不许为别的事耽误了功课。”
“不然你姐夫要罚你——”她敲了一下明远的脑门,“我可不给你求情!”
“二姐姐!”纪明远捂住额头。
“好了!”纪明遥又给他揉揉,“明日正是休沐,你回去看看,就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只把自己放在普通、庶出、异母姐姐的位置上看,对明远是否回安国府,她支持也是错,不支持也是错。所以,哪怕她认为明远不该回去,就该在崔家躲着,她也不能明确表态。
“世事难两全,”纪明遥笑着说,“咱们从小就学过的,‘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啊。”
不可得兼。
纪明远怔怔看着二姐姐。
在二姐姐心里,是已经舍去了“鱼”,握住了“熊掌”吗。
对二姐姐来说,又什么是“鱼”,什么是“熊掌”呢。
“上午大嫂和我说,田先生五月初一就来坐馆,在这里过端午。”纪明遥又说,“端午节还有三天假,算上休沐是四天,也足够你好好想明白了。”
“是。”纪明远起身恭答。
纪明遥就伸手端过盛着麻花的玛瑙盘,递到他面前:“这可是翰林院门外卖的麻花,你姐夫说衙门里人人都买,连掌院学士也爱吃,你快也吃几口,沾沾翰林院的文气,或许下一科就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