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若是他没提前揪到决定性证据,只能查得马马虎虎,想要将计就计的话——那跟着的人说不定就能当目击证人,前提是得保证那人不会作伪证。
陈秉江默默在心里记下来这件事。
“——江表兄,你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肖像画到你了!”那边,碧儿表妹站了起来,不依的冲这边喊着。
“来了来了。”陈秉江的思绪被打断了,只好先走过去。
在护城河桥上,有一个摊位艰难的支在上面,一个身上布衣洗得发白的书生坐在画架前,正吹干面前画上的墨迹,把两张肖像画递给碧儿表妹和范硕。陈秉江瞄了一眼过去,那是寥寥几步的简单肖像画,抓人神韵却很精准。
没等他多看,碧儿已经急性子的把他拉过去,摁坐在画架前:“哎呀,后面的人还在等着呢,我和大兄的都画好了,就差江表兄你啦,快坐好!”
“我们平白无故的,画什么肖像画啊?”陈秉江僵硬的坐着,只有嘴还能动,不解的嘟囔问上一句。
他最近对价格很敏感,十文一幅画放在平时都有点算小贵,近来没钱买米的这个时间段里,又有多少人能画得上这么一幅画?就算有人付得起,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来。这么算一算,他们三个可不是专门来当了冤大头吗?
“你看,他画得确实好呀。”范表妹不以为意,美滋滋的拿着自己那张画对光欣赏着,她出来玩当然是要先找新鲜的事物,便随口解释一句,“……最近外面摊位越来越少,卖的花样也不多了,突然来一家画画的,随便试试嘛。”
陈秉江心中又一动,问那埋头苦画的书生:“你在这里卖画多久了?”
“有月余了吧,这是赶考完没办法,只能自己凑凑路费……”那书生窘迫的笑了一下。
陈秉江接着问:“那你还打算在这里摆摊卖画到什么时候?路费还差得多吗?”
少年郎做出一副关心的和煦模样,那书生听得心动,以为遇上了大善人,便不加犹豫的把话竹筒倒豆子的都说了:“本来还打算再待一两月……不是时间长,是真的没有路费回乡。我家离得太远了,近来又买不着粮食,赚不到钱,只能如此。”
他大倒苦水:“每天省吃俭用,还是入不敷出,饭都吃不起了,瞧我这袋青枣,是昨天今天两天的饭呢。无奈下我只好把价格调高,结果每天画的人更少了!唉……到了现在,我估摸着,总计还差半贯钱才能攒够路费呢!”
在书生放画架的脚边,果然还有一小布袋青枣,看容量,大概也只有二三十枚,别说当饭吃了,当零嘴吃都吃不够。
陈秉江表面恍然的连连点着头,却没了后续反应。那书生眼巴巴看着,见他原来只是问问,难掩失落。范表妹掩唇忍笑,白了陈秉江一眼,怪他不该这么作弄人,便掏出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找出一块大的碎银子——说是碎银子,几乎抵得上是整整一贯钱了。
她把银子塞给书生,热心的说:“我表兄跟你开玩笑呢,快拿着,早些回家去吧。这城里穷苦的人,吃不上饭的人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但你一个还是可以帮的!”
陈秉江和范硕对视一眼,都无奈摇摇头,虽然觉得表妹过于天真,但善心还是可贵的,就不阻止她了。
陈秉江刚才问了书生话的原因是,他想到了……这个书生如果一直在桥上卖画,接下来不管是什么,应该都能看到,所以书生也可以当做一个人证……
不对。
陈秉江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好像自己哪里忽略了什么东西。
他看向书生那身洗的发白的布衣,仔细端详他的相貌,又看看他的画架和地上那袋青枣,最终视线落到书生坐的椅子后面,那鼓鼓囊囊的一大袋东西上。陈秉江心有疑问,就选择直接问了出来:“这位兄台,敢问你是……这次科考成绩落了榜,所以要回老家的吗?”
“不然呢?”书生刚才被陈秉江的态度绕了一下,但由于表妹又给了他一块银子,所以态度勉强变得温和,而不是没好气的模样。他感觉陈秉江问了一句废话。
“那么我想请教一下……”陈秉江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不动声色了,范硕在一旁狐疑的看着他,表妹也不说话了。因为范家兄妹很熟悉这个样子的陈秉江,一般都是他有点生气想要坑人时候的故作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