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始音摇头。
荆白雀心里总算舒坦几分,至少不用孤军奋战。
“几个月前我和他碰了一面,听他说阿善离开颍川西行前曾和刘裕私下见了一面,就是这一面坐实他杀人,你可在场?到底发生了什麽?他走后有无异常?这前后可有端倪?”
问题一连串抛出,曹始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打了个腹稿稍作梳理,方才从头说起:“……老裴应该与你说了七八,我便长话短说,当时君上在拏云台收到刘裕邀约,请他去建康会晤,但同日,姑娘你的信也送到了拏云台,君上一听说你出事,立刻便打消了入京的念头,要去西蜀寻你。”
曹始音性子温和醇厚,本身对荆白雀的态度就没有裴拒霜那麽尖锐,加上当初在边境,他先行脱队搬救兵,并没有见到司马文善和拓跋嗣对阵时候的疯狂,自然不会迁怒所谓“红颜祸水”,就事论事倒是客观几分。
“刘裕势大,这些年手握重兵,在朝中举足轻重,您是公主,想必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君上与他曾为师徒,深受器重,当初北上伐燕,立功赫赫,太尉大人他……其实是很看好君上的。”他这话说得恳切无比:“何况安帝不惠,已失民心,而刘裕四十四才得子,在这之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荆白雀心里已经明白,刘裕从前无子,不只是把司马文善当作徒弟培养,更可能是当作亲儿子在教导,即便他后来有了子嗣,但司马文善毕竟是司马家的人,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得深他之心之人,随着刘裕近年掌权,拏云台上下自是还抱着某种期望。
刘裕请司马文善去建康,无论出于私情还是为了大局,司马文善都不能拂他的面子。
曹始音又道:“我便劝说君上,请他先行往建康应付,若真是事出紧急,我们便替他前去雪山接应你,但他断然拒绝,竟叫上裴拒霜要直接出山。”
听到这里,荆白雀心头一跳。
司马文善走得那麽决绝,是因为知道雀儿山之险,还是因为抗拒和刘裕单独相见?时移世易,曾经的如父如师还当如是麽?
曹始音叹息:“我匆忙去追,方至山下,便见到太尉大人带着家仆,早在山道上等候,他竟是亲自来接!君上碍于情面,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程,最后在巢湖边说明去意,两人步至湖边,我和老裴还有刘家的人都远远等在附近。”
荆白雀嗤笑一声:“算得真準,他这太尉大人倒是比太常还懂天地神祗人鬼。”
曹始音语噎,说到底刘裕也是受害者,但从荆白雀的态度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兇手,不过刘裕这些年平南定北,先前又和夏国在关中相争多有龃龉,这个女人毕竟出身夏国王庭,不管她是否是真的公主,耳濡目染总会有一些偏见。
虽然不抱希望,但荆白雀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可听见他们说了什麽?”
“不曾。”曹始音摇头:“距离太远,湖边又无遮蔽,不便近前。我与老裴只在栈桥外等着,他们谈话并不长,之后饮酒饯别,君上气色甚好,太尉大人亦神色如常,我还和老裴说他们谈妥了倒是皆大欢喜。”
那时看刘裕如此好说话,他还想着君上依然深得其心,若是知道后续会发生什麽,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他们接触,那样刘裕就不会中毒,君上也不会被构陷下狱。
曹始音接着道:“后来,君上令我留在颍川主持事务,自己则带着老裴西去,只道快去快回。”
荆白雀问:“没有别的了?”
曹始音摇头,又忽然改口:“若非要说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就是君上走之前突然让我联系旧部,不只拏云台旧食客、风骑,还有从前北府军中的一些兄弟。老实说,君上走的这些年,连拏云台都放手不管,更不要说朝中之事,倒是我还想着趁君上这一次回来,联络从前的一些旧人聚一聚,当初不少人因他盛名而来,而后又因他离开后,另谋去处。”
“我们连着劝了好久,君上起初都不太愿意,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些人前来登门,都被他一一回绝。就在我和老裴準备放弃之时,有一天他突然回心转意,直至巢湖一别,西去之时,却是彻底松口。”
荆白雀感到奇怪,联络旧人,尤其军中兄弟,无非想召集旧部,重建势力,他这究竟在打什麽盘算?他又和刘裕谈了什麽?他是否还有自己的计划?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见到他当面询问才可获知。
——必须要去一次天牢!
荆白雀暗自决心。
“后来的事荆女侠你应该知道了,君上归来前给我发了令信,但并未在颍川周转,而是直接自铜陵东去建康,但一入城便被埋伏的官兵拿下,究其根本,就是他走之前单独见了刘裕一面,在场那麽多双眼睛,也只有他与刘裕近距离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