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司马文善瞥见这一幕,心里蓦然一跳,可想而知那段时光对她来说有多美好。
“老月告诉我,人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他们都经历过万难低谷的时刻,但仍义无反顾向前,我也应该学着和自己和解。”
“所以,我独自去了城外,去找到我与桓照分别的悬崖,直面和他的过去。”
“那些年河西并不安宁,南凉君主秃发傉檀发兵攻打南羌和西虏,我差点没能回到敦煌,但我的运气似乎好了一些,赫连勃勃手下老臣叱干阿利碰到了我,他认出了我身上佩戴的红宝石,把我接回了大夏王宫。”
司马文善揶揄道:“你就莫名其妙当了公主?”
荆白雀瞪了一眼:“何止是莫名其妙!你知道我遇到的最大难题是什麽吗?我听不懂夏国的语言!尤其是他们的方言!现实逼着我努力啊,我以前自我感觉天赋良好,从来没有在语言学习上吃大苦,我现在觉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回去,母校不聘请我去当个教授都亏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言归正传,赫连勃勃对我态度十分别扭,他日理万机,不怎麽见我,但也没有亏待我,等到我终于能勉强交流的时候,他们一拍脑袋觉得是时候给我正名,突然要滴血认亲,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宫里当了好一阵子的公主,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我不是公主,我会是什麽下场?”
“我不傻,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司马文善也来了兴趣:“什麽办法?”
“我有个表姐是医生,从前我们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她告诉我,在水中加入明矾,可破坏血细胞,加速血液溶解。当然,血型相同或是使用温水,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不过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司马文善咋舌:“难怪经生和师昂前辈的血液能相融。”
“那小子的情况特殊,唯一能庇护他的只有帝师阁,我想帮他获得自由。”荆白雀声音有一些微弱,尽管知道这样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她还是坦然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其实在夏王宫时,我心里的念头也很杂乱,因为死过两次,我无法不贪恋好的生活,我想要找到阿照,质问他为何抛下我,又想要活着回家,最后我沉默地留了下来。”
“但说了一个谎后,不得不说更多的谎来圆,我的心里并不好受,我只能尽我所能弥补,所以和拓跋嗣决裂时才会束手束脚,即便我心里喜欢的是你,即便我其实根本不是夏国人,但夏国和夏国人民确实给了我作为公主的尊荣。”
荆白雀仰起脸,声音有些哽咽:“我小的时候,妈妈很忙,后来我离开家念大学,世界各地四海漂泊,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还是因为头脑发热想去艰苦又战乱的地方支教,因为遭到家里强烈的反对,为此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没有好好陪伴过她,我从小到大都在任性地享受别人的付出。”
“在长安的时候,夏国的探子找上我,要我帮他们,我那麽犹豫,宁可身受煎熬,也不能随意站队,即便面对虎台、刘义真、王弟不解的眼光,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其实还有一个非常私人的原因。”
她去了魏国之后,和母国基本没什麽联系,也瞧不出她与赫连勃勃之间有什麽深厚的感情,按理说没什麽能拉扯她的,除非……
司马文善试着猜了一下:“是因为王后?”
荆白雀点点头,直言道:“她是第一个认出我不是她女儿的人。”
264
司马文善大吃一惊,她以为荆白雀能在夏王宫中享受如此地位,不说天衣无缝,也至少没什麽大的疏漏的:“那她……”
“是,她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女儿又是在与她回高平省亲的时候走失,她心里有气有恨,赫连勃勃杀了她的父亲,吞并了她父亲的军队自立为王,她赌气坚持认下了我,偏要与赫连勃勃对着干。”
“后来我告诉了她真相,她知道女儿已死,心中对赫连勃勃恨意更深,把所有的爱和思念都倾注在了我的身上。这让我的心情很複杂,随着回家遥遥无期,连我自己也没发觉,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过去没有意识到的对母亲的亏欠也投射到了她的身上,所以她病中,我尽孝床头,佳话传遍国内,也因为此,朝中一直有人说,我因为母后和外公,与父王之间生着一层天然的隔阂,对父王心有怨憎,所以常不在王都。”
“不过对于政治家而言,女儿始终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吧,无所谓隔阂,王后的行为,只是与自己置气,并不能伤到赫连勃勃,甚至他还高兴,白得一个女儿,我与他心知肚明,所以我练武,不住在王都他都无所谓,他甚至可以举国之力铸造好刀送我,只需要我有一天,能用联姻帮他实现他的利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