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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探案录 姬婼 1026 字 1个月前

这个女孩子从头到脚无一不在显示她的富有,从物质到精神,而他什麽都没有。他想要冷酷地掐断所有进一步接触的可能,甚至打算离开大学城,换个地方重新租间屋子,但在他搬家前的雷雨天,殷若在图书馆里找不到他,淋了一天的雨,湿淋淋的站在出租屋的门口,红着眼睛对他说:“你别走,我知道你喜欢读书,你好好读书,我不会再找你。”

他觉得心很疼,后面的事情就像一场高烧,糊里糊涂就忘了,好像只有忘掉美好,记忆才不会那麽痛苦。

殷若那天晚上应该还说了一句话,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可能是“我要出国了”,又可能是“你别有心理负担”,再或者“他们都不承认我有病,无论我怎麽反抗都没用,我无法选择喜欢的专业,也无法选择能接触的人,你觉得我什麽都有,可我觉得我只有书和你,但我现在即将失去一切”。

反正什麽都有可能,除了“我喜欢你”。

他想,后来殷若应该是没有走的,他也没走,雨停了,一切徒劳的抗拒好像又恢複到原点。

他想,这个人在自己心里一定非常重要,否则自己为什麽会跟老板说,不想再干了,否则自己又为什麽会偷偷準备考试,想要和她光明正大相逢在图书馆里,但这些没有说出口的,都没有机会了。

殷若的父母,比他想象中更加的严苛和可怕,他们控制了她的一生,包括她喜欢的东西,她应该去的学校、国家,应该学习的专业、应该拥有的爱好、以及她接触的人,更不相信他们所谓的以文会友,认为那不过是没有学历没有本事的混混用来套富家女的手段,认为他们关系不干不净,也看不起他。

殷若被强制办理休学,在家里关了三个月,没和外界说一句话,一直关到抑郁症複发。

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她对她的父母说:“我想见他一面,做个了结,之后会听从你们的安排。”

父母很高兴,通知了宁峦山,女儿的妥协让他们松了口气,以至于语气也好了不少,这反倒给了宁峦山希望,他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準备,捯饬了一番,鼓起勇气向女方家证明,他会努力挣来配得上她的学历,配得上她的家业,但等来的,却是殷若当着他的面,纵身一跃。

她像没骨的蝴蝶一样,轻飘飘坠落。在父母的惊呼中,宁峦山奔过去接,却被小区的路人撞开。殷若摔在血泊里,大院的楼不高,大树参天,她被树枝挂了两下,还未咽气,父亲急得拨打救护车,母亲两眼一黑昏死过去,她却笑得像个孩子,攥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他: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当了一辈子的乖乖女,按家里的安排活了二十多年,这一次我想为自己做选择,我知道爸妈也是为我好,我也知道选错人可能会赔上一生,但我相信你,宁峦山,我相信你……”

“……而且你知道麽,起码在做选择那一瞬,我遵从了自己的灵魂,我得到了自由和解脱。”

“你要好好读书,继续读书,糟糕的人生是可以被改变的,不要像我这样。”她努力想要抖袖子,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宁峦山替她捉住染血的衣袖,从里面拿出一朵枯萎的郁金香。

她说:“我好想去荷兰,听说那里十分开放,不仅性开放,同性恋也可以结婚,那样的世界,应该没有人会再阻止我们了。”

殷若被宣判死亡。

宁峦山遭到攻击、谩骂,被拒绝参与吊唁,而殷若的父母仍然气不过,闹到学校要讨一个说法,认为学校放了不三不四的人进入校园,才酿成今日的悲剧,他的信息被曝光到网上,他被人肉,最后,最后他在这个城市无处容身。

老板要下海,劝他别读书,有钱赚就行,但他不肯,这个城市读不了,那就回到满是风沙的西北重新开始,但他绝望的发现,他的学籍已经被注销,更可怕的是,他的老板派人把他绑了回来。

看场子的地方认识的人,能有什麽好人,对方告诉他,上了船就再也上不了岸,不过看在他这些年尽心办事的份上,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早已一无所有,命硬一条,爱要不要。

老板又旁敲侧击,说女孩父母不允许你参加葬礼吧,我掏钱,给那姑娘弄了块好墓地,并以她的名义向山村捐款,让更多的人读书,他知道这是通过慈善洗钱的一种手段,也并不全是为了他,但他却心动了,他希望殷若能以另一种形式活下来。

最后,他也没能读成书,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

这些过往大多是荆白雀从当年往来的书信中拼凑出来的,至于宁峦山和殷若之前感情多深,他们曾经历过什麽,大多却不得而知:“殷若死后他一个人生活了许多年,像他这样经历的人,性格并不外放,但他太孤独了,尽管谨慎多疑,但还是和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说了一些不该透露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