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逸从来没叫过院长妈妈,她跟崔平走的时候,崔平才二十来岁,心理上还不能接受妈妈这个称呼。
所以躲在贩售机后偷窥着的那个孩子,就只能轻轻在唇齿间咬一句“院长”,把妈妈两个字吞到心里去。
她盘算得可好了,等进入都城,成为合法的上等人,她就能把崔平也接到都城去。
小崽子们听累赘的,但崔平要是想,那就也接去——上等人有这样的权力。
崔平生她的气也没关系,都城的教育资源太好,那群小崽子们可以受到下等城一辈子也受不到的教育,崔平为了他们也会同意。
到那时,她再跟崔平道歉。
对不起院长,我不是真心觉得这里是破地方的。这里是我待过最好的地方。你做的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
崔平心软,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盘算了那麽多,筹备了那麽多,每次忍不住想要进去抱着崔平哭的时候,全靠这些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咬牙撑住。
可她现在只想,要是当初没想那麽多就好了。
她看着被雨淋湿的泥泞,只觉得自己也像泥一样向下沉去,软烂的,黏糊的,向下沉去。
【淩逸。】
【院长没有怪你的。】
淩逸知道。
一直都是她在怪自己。
“系统,你说院长能看到这一切吗?”
她能看到自己为孤儿们、为院长讨了一个说法吗?
她能看到这个世界正在被沖刷,被洗涤,虽然还需要很多年去改变,但至少疮疤已经剖开来了吗?
系统还没回话,一个穿着雨衣的孩子闯入街道中来,明黄色的雨衣晃得这个街道都亮了。
他手里捏着一捧花,蹦蹦跳跳跑到孤儿院的废墟前,弯腰将花束放了下来。